下午開班會,班主任許老師對即將到來的新學年進行了一番語重心長的勉勵,“高二已經來了,高考還會遠嗎?”、“高三主要以複習為主,所以高二是最重要的一年”,諸如此類的話,足足講了一個多小時,課間休息也被霸佔了,直到快放學才想起來還要排座位。
聽說每到新學期排座位的時候,便有家長給班主任送禮打招呼,甚至透過校方施加壓力。許老師在排座位之前,當著所有同學的面直言:“如果有人因為身高和視力的原因,對座位不滿意,可以下了課直接跟我說,我會重新安排,請不要讓家長出面,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我很好奇,不知道誰想託關係走後門。掃了一圈教室裡每個人的臉,卻完全猜不出來。
對於坐那兒,我一向無所謂。座位跟成績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我的座位很快就定了,中間倒數第二排靠外邊的走道。雖說是倒數第二排,其實一共也只有六排,離黑板並不遠。
許老師特意問了我一聲:“有問題嗎?”我搖頭,動作利索的把東西搬過去。
聽到她的名字被叫到時,我下意識地抬頭朝她看去。依舊是低著頭默不作聲。暑假兩個月,她的短髮似乎沒剪過,垂下來遮住了眼睛和耳朵。
仔細算來,去年一年整,跟她只說過三次話加起來沒有超過十句,內容毫無建設性。有一次還是去廁所的路上,正好是午飯時間。她去我回來,迎面碰到了,不知道怎麼回事,鬼使神差地問了句“吃了沒”,見到她吃驚不已,瞪大眼睛看著我的樣子,當即恨不得咬斷舌頭!
唉,想起來就沮喪。
從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沉默寡言之極,秀氣,憂鬱,還有神秘,永遠獨來獨往。從初一起我們開始同班,四年下來,不可謂不是一種緣分,可是我對她卻依然一無所知。
許老師對她的座位安排似乎有些犯難,雙手抱胸站在講臺上,從左看到右,又從右看到左,最後落在我身上。就在那一刻,我感覺心口彷彿被什麼撞了一下,咚咚咚跳得飛快。果然,預感成真——
許老師指著她,“你坐謝厚旁邊。”
她開始收拾東西。
我只覺得熱得不行,喉嚨幹得發不出聲音,摸了摸耳朵,滾燙似烙鐵,肯定紅得不成樣子。所幸因為換座位,教室裡你來我往、吵吵嚷嚷,沒有人注意到我的異樣。
我用力吸了好幾口氣,偷眼看她。嘈雜的環境裡不發一語,自顧自的把書和文具疊成一摞,甩了一下頭髮站起來,然後抱起書繞過講臺,朝我一步一步走過來。可是她並沒有看我一眼,連瞥一眼的意思都沒有。似乎對於誰是她的同桌一點兒都不在意。
無論是誰,無論如何,對於新的同桌至少會報以友好一笑吧。
可是她並沒有。我完全透明。
下一刻,我做了一件實在羞於啟齒的事情。
座位旁邊的椅子本來就有點兒松,我悄悄把上面的螺釘折了下來,然後若無其事的站起來,讓她進去。
她把書放在桌子上,坐下來的時候摔倒了。哐啷一聲,動靜很大,引得全班鬨堂大笑。
她攀著桌沿踉踉蹌蹌爬起來,頭偏過去看著地下。頭髮擋住了她的臉,我看不見她當時是什麼表情。
她似乎哭了,但是極力忍著,下唇被牙齒咬的像要滴出血來。
真是懊惱,懊惱,懊惱!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不過想要引起她的注意,看我一眼而已。一眼就好。
怎麼會幹出這種傻事來?蠢斃了!
她呢?不知道對我可有印象?曾經還故意在她面前賣弄,介紹自己的名字跟《詩經》裡“邂逅相遇,適我願兮”裡的邂逅同音。呀呀呀,回憶起來都是一些幼稚的讓人臉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