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配郡守大人身份的排場,只有一個佝僂的老僕人在一旁侍候,添菜加飯。
一頓飯,吃得容蕭鬱悶不已。
不過也許更鬱悶的,是可憐被拉來作陪的徐老闆,一路戰戰兢兢吃下來,恐怕連飯菜味道都顧不上品嚐。
偏偏郡守大人恍若不察,待眾人陸續停筷時,竟連找藉口告辭的機會都不給,稱才得了新茶,要請眾人品嚐,吩咐老僕人煮茶上來。
郡守大人這副模樣,倒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
熱茶剛剛上來,隱隱約約從前府傳來人聲,賀宣面色一沉,簡單吩咐幾句,留下老僕招呼,便起身離去。
郡守大人一離開,席間頓時氣氛改變,大家都似乎放鬆許多,尤其徐老闆,飲牛般喝下整杯茶,嘆息著說:“幸虧我那婆娘沒來……”
容蕭忍住笑意,看小穆康玩個果子玩的起勁,眼角餘光瞥見那一直少語的老僕人不住地拿著小穆康瞧,一邊瞧,一邊眼光神情流露慈愛與悲哀混合的複雜情緒。正巧,小穆康手中的果子脫手滾落桌面,落在地上。老僕人從地上撿起果子,遞到孩子手中,順勢在小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快謝謝爺爺。”容蕭鼓勵著。小穆康看看她,又看看老僕,奶聲奶氣地說了句:“謝謝爺爺。”老僕人頓時眼眶溼潤,雙手顫抖不停,笑著連連說“好”。許久,情緒稍微平定,老僕人看著容蕭,有些赫然道:“老奴失禮。”
“老人家說哪裡話。”容蕭忙道。
老僕又看看小穆康,嘆氣道:“我家小少爺若是活著,也該是這個年紀,可惜老天不公,少爺他中年得子,偏偏——唉……”
“郡守大人的孩子是怎麼了?”容蕭忍不住問。
老僕又是長嘆:“少夫人臨盆前,少爺被皇上降罪,貶官到此。少夫人傷心過度動了胎氣,早產,少夫人、小少爺都未能保住。少爺一生勤苦,心繫百姓,不知救了多少人性命、解了多少冤屈,到頭來,卻落得這般境地,誰說天公有眼?”
容蕭聽得黯然,看著老僕人神色悲苦,只能腦中搜尋找些話來安慰。
正說著話,前府的動靜突然大了起來,間或摻雜著兵戈聲響。老僕人擔憂賀宣,焦慮非常,時時朝著前府方向仰首張望,站立不安。
“老伯只管去,”容蕭忍不住說,“我們幾個不用招呼。”
老僕人初時有些猶豫,最後擔憂壓倒一切,連聲抱歉後便朝著前府匆匆趕去。
“我也去瞧瞧。”徐老闆急急起身跟在後頭。
兩人身影消失後,容蕭收回目光:“不知道今晚要耽擱到什麼時候。”
子車旬抬頭朝前府方向看看:“這官老爺抓了那幾個痞兵,怕別計程車兵找我們這些老百姓出氣,特意將我們留在府中保護。這個人情欠得有些不划算。”
“欠他人情的是那幾個痞兵。”殷乙冷哼,對郡守大人的好心不屑一顧。
容蕭苦笑,沒有搭話,只是低頭看小穆康玩。小穆康玩一陣,仰頭朝她笑一笑,天使一樣的笑容,看得容蕭母性氾濫,幾乎要攤化成水。
屋內茶香盈鼻,窗外夜風微馨,若非不時傳來的嘈雜,倒是個安逸閒適的晚上,可惜沒過多久好好的氣氛便被一臉土色、跌跌撞撞跑來的徐老闆破壞。
“快……快走……”徐老闆結結巴巴,慌慌張張,手臂在半空揮動,“順義軍營來同郡守大人要人,鬧得不可開交,大人叫我們從後門離開。可我瞧,府衙人單力薄,怕是抵擋不住。”
容蕭將撲到懷裡的小穆康抱住,看看前府方向,的確喧鬧聲比剛才更甚。
“怎麼當兵的竟然可以到郡府這麼鬧事?”官竟然管不了兵麼?
不等有人回答,殷乙和子車旬忽地同時面色一沉,齊齊扭頭看向前府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