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睡不著,您起來跟我說說話。”
於天任立在炕邊,央求娘起來為自己解心憂。
老太太誠心把呼嚕打的震天響,當沒聽見兒子的話。
“娘,您甭裝睡,我知道您不愛搭理我,可我就您這麼一個娘,要是連您都不願意理我了,我非得愁死不可。”
“你愁是你的事兒,我沒空搭理你。我要睡覺,麻溜滾回你自個兒那屋去。滾!”
“娘,當我求您了,我這心裡可難受可難受了,要是沒人跟我說說話,我估摸著我連今晚都過不去,非活活難受死不可。您起來,您非得跟我說說話不可。您不起來,我就不走,我一直磨到天亮,我不信您不起來。”
“聵!你個王八日的,跟我耍起混不吝來了,我偏不起來,就不起來,你愛死死去!”
“娘,我不是王八日的,我是您跟我爹日的。你要真跟王八日出我來,我爹早就跟您急了。”
“你個混賬,我看你今兒是活膩歪了!好哇,老孃我跟你拼了!”
老太太一猛子跳起來,抓起藏在枕頭下面的擀麵棍兒,劈頭蓋臉打兒子。
一邊打還一邊罵:“我這是替你爹打你。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老太太這話沒錯,她手裡的擀麵棍兒,可算是於天任的半個爹。自於天任的親爹踹腿歸西之後,這根擀麵棍兒就擔負起了他親爹該擔負起的義務,也才讓他娘這些年沒生出偷野漢子的心思來。
而今這根擀麵棍兒已經包了厚厚的一層漿,明明是棗木的,乍一看卻更像是黑檀木的。好幾回,於天任在吃用這根擀麵棍兒擀出的麵條時,總覺著有股子臊氣味兒,他認為是鍋沒刷乾淨,又以為是煮麵條的水有問題,卻壓根不知道,問題出在她老孃身上。用過後從來不擦,沒有臊氣味兒才怪了。
於天任讓娘給打急了,一把將擀麵棍兒奪過來,剛想抵在膝蓋上折斷,他娘瘋一把奪過來,死死的抱在懷裡:“畜生!兒子殺爹,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於天任傻愣著,他以為孃的腦子不正常了,一根破擀麵棍兒而已,咋還跟兒子殺爹扯一塊兒了?
老太太安慰擀麵棍兒說:“別怕,臭小子一時糊塗,好在沒傷著你,你要真有個好歹,我乾脆也不活了。”
說著說著,還要掉眼淚兒呢。
待把擀麵棍兒小心翼翼的放回到枕頭下面之後,老太太也終於不像剛才那樣潑辣了,而是換成慈祥口吻對兒子說:“到你那屋去,有嘛話跟娘慢慢兒說。”
說罷,老太太先一步出了自己這屋,進了兒子那屋。
於天任撓著頭皮,傻兮兮的自言自語道:“看來我娘真是老了,拿根破木頭當寶貝。哼!趕明兒趁著你不在家,我塞灶膛子裡一把火給你燒了,到時候我再買根新的給你,你看見了一準兒樂得合不攏嘴。”
他哪裡知道,他娘才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倘真燒了舊的換了新的,他娘非得活活哭死不可。多少年了,他娘跟他“後爹”已經有感情了,貿然換個“新爹”,他娘使不順手,不活活哭死才怪。
“說吧。大半夜不睡覺,非讓我起來聽你叨叨,我成全你,你說,我聽著呢。”
“娘,我……唉……”於天任嘆口氣,想說又不知該怎麼說。
“說呀,幹嘛啞巴了?怎麼?跟老九拌嘴了?還是四鳳那個不要臉的東西又纏著你了?”
“娘!”於天任用力一跺腳,“我不想再跟老九好了。”
這話剛一出口,老太太就從炕沿上蹦了起來。
“你再跟我說一遍,我沒聽錯吧?你不想跟老九好,你是瘋了還是癔症了,那可是財神奶奶,你跟著她不愁吃、不愁喝,金子、銀子、票子、大洋,可這勁兒讓你造,你居然說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