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們二人都拋在床上的時候,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水彧喃喃的囈語隱約飄進了鍾離冰的耳中。
“嗣音……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她感覺她不能動。
兩行淚水自面頰滑落,她一夜未眠。那一瞬,她明白他在想誰。
“表哥,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日吧。”次日上路的時候,鍾離冰自己都沒想到她說出了這句話。
漫長的分開,才不過是兩月歡聚而已。
☆、漫漫長路
鍾離冰本來以為自己會哭的,可是她突然覺得自己沒資格哭,明明是她先轉身離去的。
她就躲在樹後,遠遠地看著。水彧在原地佇立了許久,然後策馬離去,是京城的方向。
驀然間,鍾離冰覺得自己沒了主意。隨後要去哪?要去哪“幹一票連凌大哥都沒幹過這麼大一票那麼大的”一票?幹完以後呢,又要幹些什麼?好像突然忘了作為大盜夜羅剎出道之後這半年來自己做了那麼多決定,都是怎麼做出來的。好享受不管什麼事情,都會有人替她做決定的感覺,在享受當中,逃避了很多事情。
林中的空地沒有什麼不同,四周都是樹而已。但這一片,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就是在這裡,兩年前的那個秋天,那是一段不遠觸碰的心悸。
劍鋒帶著劍風,刀鋒帶著刀風。一刀一劍,一劈一刺,幾乎及地的廣袖飄舞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偶有落下的幾片葉,皆被捲入這漩渦當中。
劍收了,刀也收了,風停了,她離開了。
樹葉沙沙作響,風從來都沒有停過。
一個賊不應該化濃妝,一個殺手不應該穿廣袖。因為二者都應力求不留下任何痕跡。不過,她不是一個賊,也不是一個殺手。她是鍾離嗣音,閉關了一年重出江湖,終於可以時時處處獨當一面的鐘離嗣音。
表哥,為什麼當我終於覺得自己可以配得上你了,卻感覺自己與你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可是江湖,不是一條能夠回頭的路,便是一個人走,也只能一直走下去。既然水彧選擇了回京城,鍾離冰便選擇了南下。就暫且用沒準備好面對舅舅一家的理由來逃避吧。突然發現重入江湖以後,還可以輕鬆地面對許多朋友,卻不敢見親人們。可是,明明見到了阿準哥哥,反而感到輕鬆。是不是,去見了舅舅一家,本也無妨的?
日子總是要繼續的,就暫且上路吧。
鍾離冰的離去大約算得上是水彧意料之外,可是話說出來,彼此再無留戀的背道而馳卻是他意料之中的。兩年前的那個秋天,嗣音就是這樣。她說,想暫時分開,於是,她走了,他不曾挽留;這一次,她又說,想暫時分開,於是,她走了,他還是不曾挽留。
這兩次,分明都是他自己將她帶來自己身邊,又親手將她推開。他很想念最初的那個嗣音,她如今敏感多思,怎麼可能沒有察覺!
對,義父從來就沒有希望嗣音能夠嫁進水府,水家和鍾離家也從不崇尚“表哥娶表妹”式的親上加親。當然,更不希望嗣音與他選中的是彼此。他不知道他是如何感覺到的,大約就是那一年冬末春初,他和嗣音一起回家時,義父眼底一絲微微的波瀾。
他們,或許真的不該在一起。
“駕——”水彧揚鞭高呼,向著京城的方向奔去。
鍾離冰漫無目的地行在南下之路上。從前她是鍾離冰,是阿逆,是嗣音,在江湖上,她會見到許多老朋友,認識許多新朋友;現在她是大盜夜羅剎,在江湖上,她不會在老朋友面前露出真面目,也不會以真面目與新朋友相交。
從達蘭答通入關,經開陽,到七泠府。冷懷軒是在七泠府。紀筠熙這個朋友——如果算是朋友的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