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沉著一口粗氣,坐到了季拂心床側的椅上。
蜷縮一團的季拂心,似以為人已走盡,試探地轉過身來,不想看到床邊的晏蒼陵,又嚇得尖叫了一聲,翻身縮回床內,抖得如若秋風落葉,淒涼無助。
晏蒼陵湧到嘴邊的話怎生都續不下去了,尋了多年的恩人再次重遇,本該是結草銜環,以報恩德的歡喜場景,不想命運捉弄,竟在勾欄院那等汙穢之地再遇,而恩人亦身心交病。
七年前,一人落魄無助,一人富貴榮華,七年後,他朝變化,一人封侯拜相,一人流落紅塵。究竟這七年發生了何事,為何恩人毫無影蹤,又為何會落至如斯田地!
晏蒼陵一口氣悶在胸口無法洩出,怒意盡數順著胸腔流到了拳頭之上,咚地一聲猛錘於床,又引得季拂心一聲尖叫。
晏蒼陵正在氣頭之上,聽得這聲更是暴躁,喘了幾下勉強沉住了氣,方硬生生地從喉裡憋出一句軟話:“恩人,莫喊了,我不會傷你。”
季拂心卻未放下心防,反而將雙眼瞪得渾圓,目眥盡裂,喘氣聲愈來愈大——晏蒼陵毫不懷疑,若是他的氣喘順了,他將發出一聲刺耳的大喊。
“我說過不會傷你,恩人你冷靜些,我們需好好溝通。”晏蒼陵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放柔,“你可還記得,七年前……你聽我說!”
季拂心張嘴就叫,急得晏蒼陵放大了聲吼,試圖讓季拂心聽清他的話。不想季拂心的叫聲越發淒厲,有如垂死的鴨子在拼死慘叫,撕心裂肺,讓聞者喪膽。
“別別別……別喊了,別喊了,我怕你了怕你了。”晏蒼陵即刻粗聲一轉,將嗓音往柔腔上吊,努力安慰著季拂心平靜下來。
“唉。”眼看季拂心被安撫得止住呼喊,但仍使勁往床裡鑽,晏蒼陵甚是無奈,一口嘆息繞著橫樑順著床頂,徐徐飄進了季拂心的耳裡——他顫了一顫,緊縮的手腳慢慢舒展,似乎收斂了懼意。
晏蒼陵驚喜相交,試探地近了季拂心一寸,不想季拂心又喊了一聲。晏蒼陵立馬乖了,老老實實地搬開椅子遠離人,再不敢呵斥同接近他,端正側坐望著前方。
房內紫金香爐燃著定神的清香,嫋嫋輕煙飄入鼻尖,季拂心終於安定不再喧鬧,緊繃的氣氛隨之放鬆下來。晏蒼陵目光遠放,面前窗欞外樹木斜枝倚靠,隨著風過,調皮的葉片貪婪閣內溫暖,擠著身軀鑽入窗內,頑強地同風抵抗,不肯脫窗而去。
彷彿一切又回到了七年前,如那片單薄而頑強的葉片般,同所有困厄抵抗,只為了當年那一句“不墜青雲之志”。
“恩人,可還記得七年前,你在皇城牆邊救助的那人。你曾告知我大丈夫者,當不墜青雲之志,修身養性,待時而發,便是你這番話語讓我重燃意志,再生氣力,之後我方有今日,此恩此德我今生難忘。”
晏蒼陵重重嘆息了一聲,目光悠遠地飄忽到了多年之前,雙唇一開一合,從當年受惠痛哭,到歸家下跪,再到後來建立軍功同雙親相認,無一遺漏道了出口。說到軍中樂事,他會拊掌大笑,說到百姓慘狀,他悲慼搖首。他自言自語地說著,亦不曾看上一眼季拂心,問上一句,他能感覺得到,季拂心在很安靜地聆聽。
當七年的辛酸苦楚一一在話中逝去時,他的眼底已盈滿淚光。
窗欞上的葉片在風吹樹搖後,僅餘兩片鑽入窗內,在初升的日暉中跳躍著斑駁金光。
天亮了。
季拂心的呼吸已悠遠綿長,早已寧靜睡熟。晏蒼陵拭去眼底淚花,徐徐站起,從懷中取出了一錠銀子,輕放於季拂心的枕邊:“恩人,這錠當年你摻雜在飯內贈予我的銀子,我一直將其放在身上,未曾用過,每當在摸爬滾打中意志消沉時,我皆會將其取出,放手裡慢慢地看。”
他扯過床上的薄被,動作輕柔地給季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