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應周住的地方,還沒有鵝黃爛漫的頂冰花田,也沒有青青嫩嫩的竹屋,舉目望去,荒涼一片。
大概就是因為太過荒涼,他對顏色鮮艷的東西很有好感,比如手上那把朱紅色的傘,也比如白虎金黃色的瞳孔。
於是他把白虎撈了起來。
完全無視了白虎抗拒的目光,反正那時候他重傷在身,虛弱得像一隻貓,根本掙扎不了。
一千六百年前的記憶與此刻重疊,天邊新月,地上白雪,還有那雙金目中的悲哀和抗拒。
&ldo;小白……&rdo;應周伸手,想要把他抱起來。
小白爪子蜷了蜷,想動,卻動不了,只好閉上了眼。
他已經清醒了過來,但他寧可自己還在夢中。
不遠處的戰鬥還在繼續。
許博淵腰間灑落的鮮血落在冰面上,像一朵朵凜冬綻開的紅梅。
阿朱再次被金龍咬中,這一次是在背上,直接令他八條腿全部失去了知覺,許博淵降低重心,滑步向前,鋒利劍刃削去了阿朱的一條腿!
黏膩腥臭的綠色血液撲面而來,當頭澆了一身。
許博淵沒有半分停頓,絲毫不給阿朱重新生長的機會,他旋身連擊,銀色的劍影過後,阿朱四條左腿全部斷開,身體像側邊倒去,許博淵劍尖迎上,刺穿了他的身體!
但這一瞬間,他們靠得太近了。許博淵幾乎已經貼在蜘蛛腹上,阿朱張開巨鄂,朝著許博淵了吐出一捧白絲!
許博淵立刻鬆開劍閃身躲避,然而遲了一步,蛛絲粘住了他的右臂,阿朱另外四足發力,從地上彈起,一對尖螯扎進許博淵肩頭,狠狠咬合!
&ldo;哧‐‐&rdo;是血肉被刺穿的聲音。
許博淵幾乎是咬破了舌尖,才忍住沒有當場跪下。
他左手握住插在阿朱腹上的劍,右手直接環抱住巨大蜘蛛的頭顱,用盡所有力氣將劍拉向自己,劍刃破開蜘蛛不算堅硬的外殼,直接從腹部滑到了頭與身體的關節上!金龍的身軀在瞬間暴漲,龍影騰空,又從空中俯衝下來,巨大的龍嘴自上而下,貫穿了阿朱的身軀!
阿朱身體劇烈痙攣,只持續了不到一息,就不動了。
死了。
許博淵眼前漸漸模糊,手心被蜘蛛身上細針般尖銳的刺毛扎傷,一片狼藉。
他推開了阿朱還咬合在他身上的頭,皺了皺眉,有些噁心。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在越來越混沌的視野中找到了嬰兒所在。
然後他提劍走了過去,劍尖在冰面上留下一道淺槽,其中紅綠相間。
嬰兒早已虛弱得哭不出聲,也無法像日間那樣發出反抗,許博淵單膝跪在地上,跪在嬰兒身側,低著頭,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來。
劍刃再次落下,嬰兒的血是紅色的。
他想要起身,到應周身邊去。
但周身血液彷彿凝固了一般,他站不起來,連手指都動彈不了。
明明沒有動,卻天旋地轉。
京城上空,金光屏障重新亮起,璀璨如同冉冉升起的煙火。
應周被那光刺得回過神來,緩緩抬頭,就見不遠處的冰面上,無數猙獰可怖的人頭中央,許博淵倒了下去。
泰明殿高聳的正脊上,一道黑衣身影孑然而立。
他的面龐被向著天穹升起的金光照亮,鋒利如同刀鋒割過的線條,與紅如血海無波的雙瞳。
是嗣同。
一雙纖細柔荑自他身後伸出,紅衣下的藕臂白而柔軟,環住了他精瘦的腰。
姝媚將頭靠在他肩膀上,笑眯眯道:&ldo;狼蛛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