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了起來,隔著我的結界,在應周側臉上親了親,輕聲道:&ldo;爹爹,念念走啦,再見。&rdo;
即使是我,也在這一刻感到了一點悲傷。
他站在窗外透進的光亮中,渾身沐浴午後溫暖的陽光,而應周在床幔的陰影中,雙眸緊閉,他們兩個人,彷彿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而且即將越來越遠,沒有任何辦法。
敖淵就快回來,我帶著他離開。
出了應周的院子,他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後,走了一段,我回頭,佯裝煩他,&ldo;你跟著我幹什麼?&rdo;
他有些委屈地看著我,&ldo;我沒地方可以去。&rdo;
我冷笑一聲,果然幼崽就是幼崽,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隨隨便便就能哄住,只是帶他看了一眼應周,就全然不再記恨我剛才說的話了。
他見我沒走,邁著小短腿跳到我身邊,大膽地扯著我的衣袖,仰頭問我:&ldo;燁燁,你去哪裡啊?帶我一起去罷。&rdo;
真的是稍微給些陽光就開始燦爛,是我對他太和善了嗎?才會給了他我會願意帶著他的錯覺。
&ldo;別跟著我,&rdo;我把袖子從他手裡拉出來,不耐道,&ldo;找西北或者樓琉衣去。&rdo;
他扁了扁嘴,&ldo;可是我想跟著你。&rdo;
我心想這白糰子怕不是喝我的血喝傻了,把我當成他爹了罷?
我看起來像是這麼好說話的嗎?
我決定嚇嚇他,讓他主動跟我保持距離。
&ldo;我要去的地方,&rdo;我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看他,&ldo;你這點修為,去了會死。&rdo;
誰知我的恐嚇竟然沒起作用,白糰子說:&ldo;可是有燁燁在啊,燁燁會保護我的。&rdo;
&ldo;……我為什麼要保護你?&rdo;到底是誰給他的自信。
&ldo;你保護我的話,等我成年了給你龍角,你就能化龍了呀。&rdo;白糰子說。
說得竟然很有道理。
我一愣,頓時明白過來一些事情。
原來應周是這樣想的,為了這一支龍角,我肯定會保護許念,他活到成年應當問題不大。而他一旦成年,即使沒了一半妖力,也足以在這世間保護自己。用一支角來與我做這筆交易,舍小保大,很划算。
為了這白糰子能活得好一些,應周也算是耗盡心力了。
但這讓我很不舒服,應周憑什麼認為,我一定會答應這交易?
只要我想,我現在就可以剖開這白糰子的胸口,即使是那一顆小到沒有我指甲蓋大的龍丹,也足夠我就地成龍,屆時應周也好敖淵也好,又能拿我如何?
我看了一眼仰頭看著我的白糰子,有些煩躁。
好歹也是一百三十年每日一口血餵大的,就這麼殺了,豈非白費了自己那麼多心力。
應周吃準了我不會傷害許念。
我帶著他回了不周山。
應周的事情被妖怪們知道了,多少有些躁動,我和樓琉衣必須回去鎮壓。
雖然他這個人在情情愛愛上太愚蠢,但大事上又確實拿捏得還算到位。將所有妖怪聚在一起,有我和樓琉衣,再加一個白獻在,妖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動亂,許念能更安全地長大,敖淵也不需要再抽龍骨去填人與妖之間的屏障。
真到應周走的那一天,我並沒有覺得多悲傷,最多的還是覺得他太蠢,畢竟我與他,是在場所有人中,交情最淺的那一個。
所有人都比想像中的平靜,尤其是許念,我這樣挑剔的人,也必須承認,他已經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