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二十兩外,自己又拿出兩張五十兩的銀票,一併偷偷交給趙媽媽,叫她到時跟著同車過去,務必親自交到金環爹孃的手上。
閻媽媽略待了片刻就回去了。過不多時,慧恩寺的八名和尚也到了。慕容俊讓手下的綠營兵就在院子裡搭了個天棚,和尚們便在天棚裡連念三天《本願經》,為逝者消除業障,使亡魂早登極樂。停靈三日後便入殮下葬。
這天黃昏,阿離命玉鳳把金環和吉祥共住的那間屋子開啟,進去清理她們的遺物。桌子上的針線笸籮裡放著一隻還沒完工的手爐套子,大紅的面子上繡著一隻白玉蘭,很是鮮亮精緻。繡花針還插在繃子上,只剩半片葉子就完工了。
阿離的淚又掉了下來,輕聲道:“我去年用的那個,讓炭火燙了一個洞出來。我說不妨事,誰知她一聲不吭地又做了一個出來……”
青雲正在廚房裡幫著趙媽媽給和尚們做齋飯,忙得腳不沾地;只有玉鳳跟著。此時玉鳳見阿離傷感,禁不住傷心,也趴在門框上嗚嗚哭了起來。
慕容俊正走進來要問一問阿離,給吉祥墳前立的碑上刻什麼字,忽見那廂房的門半開著,阿離主僕兩個又在觸景生情,不禁將眉一皺,腳下不停,徑直就走了進去,也不行禮,劈手就從阿離手中將那手爐套子奪了下來,連同針線笸籮裡金環鉸的各色花樣子一齊丟進了地下的火盆裡。
阿離瞪著慕容俊,駭然道:“你這是做什麼?”下意識地就要蹲下身子將它們搶救出來。
慕容俊強悍地擋她的面前,冷聲道:“別動”
阿離吃驚地望著他,一時倒被他嚴肅冷峻的神情震住了,怯怯地收回了手,喃喃道:“你……你這是……”
“那個丫頭已經死了,你難道還要留下她的東西天天對著哭嗎?趁早一把火都燒了,眼不見為淨。肉上長了瘡,早剜了早好。過個把月也就淡忘了。”
他的音調清冷得近乎冷酷,轉頭向玉鳳道:“你帶著你們姑娘回房歇著,這裡我來收拾”
玉鳳此時已對慕容俊言聽計從,當下便走過來,扶著阿離輕聲道:“姑娘,咱們聽慕容公子的話準沒錯您才剛裡裡外外忙了好久了,只怕是累了。奴婢扶您回屋躺一躺吧……”
阿離無聲地流著淚,沉默了一會,便一聲不吭地低著頭走了出去。
慕容俊遙遙看著她們主僕兩個回了上房,便回過身來,將帳鉤上掛著的香囊,窗戶上貼著的窗花,桌子上擺著的小泥人等小玩意兒一口氣都收進了一隻口袋中;將床帳子,被褥,甚至架子上的臉盆,床上放著的針線笸籮一頓都收了,連個紙片都沒留下。
他抱著胳膊,站在空落落如雪洞一般的房間裡,四處瞧了一遍,確定再沒一絲痕跡了,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原本打算將那兩隻口袋拿去交給趙媽媽,讓她送金環的棺槨回家時,交給她爹孃,後來又一想,連阿離都會觸景生情,更別提親生父母了,索性走出大門口,找個背風的地方,一把火燒了乾淨。
阿離悄無聲息地站在窗前,看著慕容俊拎著兩個包袱從廂房裡走出來,頭也不回地出去了,連忙跟到廂房往裡一看,但見屋裡四白落地,光鋪板,禿桌子,連個布片都沒有,彷彿從不曾住過人一般。
阿離的心先是一緊,只覺得一口氣就憋在喉嚨裡,迸得眼眶都紅了。過了一會,那口氣一點點緩緩地順了下去,雖然鼻子還是有一點酸,她知道她的心已經放下了。
兩日後,道場做完,慕容俊幫著將金環和玉鳳入了殮。僱的車早早等在了那裡,慕容俊帶著兵丁將金環的棺槨抬到車上,阿離眼瞅著那馬車絕塵而去,這一次臉上卻很平靜。
待到將吉祥也下葬之後,夢湖別院裡很快恢復了平靜,慕容俊也撤出了院子,帶著侍衛依舊在外面巡視守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