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殺人的準備。這不單是要出氣,也是為了警示:動了沈家的人,我禮賢侯是會拼命的。
若查出的是別家子弟,哪怕是龍子鳳孫呢,沈淳也會立時打上門去,不討個說法,決計不會善罷甘休。
但得知事涉玳國公府,沈淳卻不得不慎重行事,好生考慮一番。
玳國公平日裡也算知事明理,不過近年來年事漸高,對子孫越發上心,如今是出了名的“子孫奴”。一旦涉及親人,有理時,老爺子是講理的;沒理時,還肯不肯講理可就不一定了。
沈家與鬱家的私交其實不錯,平日裡沈淳對玳國公還要持晚輩禮,尊一聲叔父。更重要的是,兩家都是邵英的鐵桿,站在一個政治立場上。
沈淳上門要人,萬一玳國公不肯認賬,兩家難免要嗆起來。沈淳倒是不畏懼玳國公府,但不能不考慮皇帝的立場。
手下的兩員大將掐起來,會導致一系列混亂,搞不好還要影響軍中勢力的穩定,皇帝肯定是不願意的。
沈淳回來與沈慄商量的就是,如何與玳國公府交涉,又如何處置鬱楊才好。萬一玳國公犯了糊塗,事情要鬧到什麼程度才合適。
沈慄沉思半晌,忽道:“既然已經查明兇手,此事暫時就到此為止吧。父親不必急於懲治他。”
“這怎麼行!”沈淳皺眉道:“這不是小事,咱們府中若無動作,反倒教人看輕,以為我沈家軟弱好欺,只怕日後此類麻煩層出不窮。”
“鬱楊行事肆無忌憚,已經危害朝廷威嚴,父親便是不去親自追究,朝廷也饒不了鬱楊。”沈慄道:“咱們家找上門去,只算報私仇,不如索性由官府處置,父親也可免於直接與玳國公相對。此是其一。”
“這其二嘛,玳國公府如今勢力日益膨脹,只怕皇上心裡並不喜歡。”沈慄左右看了看,低聲道:“之前鬱家子弟都是小打小鬧,皇上還可容忍。此次鬱楊捅出了大簍子,難保皇上不會趁此機會削弱鬱家。”
沈淳警覺,慎重朝窗外看了看,方迴轉過來聽沈慄繼續說下去:“若真如此,咱們不動,只算事情的導火索,咱們出手,就成了皇上手中的剔骨刀。父親,這樣的剔骨刀可是不好做的。”
沈淳默然點頭,緇衣衛為什麼那麼討人嫌?就是因為他們是皇帝用來對付大臣的利刃。沈淳的初衷是想為兒子出氣,順便彰顯禮賢侯府的態度。但若是此事被皇上引導,牽連太多鬱家子弟,壞人前程,沈家在世人眼中就要從被害者成為施害者了。
悵然一嘆,沈淳道:“彼時你祖父還在,與鬱老國公飲樂時也曾議論過須得急流勇退,當時為父侍立在側,不覺記在心中。待到皇上繼位,有收權的意思時,為父便立時上交虎符覺。當初咱們家艱難時,為父也曾後悔過,如今倒是慶幸聽了你祖父的話。鬱家……只怕鬱老國公要傷心了。”
同為武勳,提到皇上削權,沈淳未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這些年來玳國公未必不知隱憂,只是看不開罷了。父親也不必太過為玳國公府擔心,”沈慄淡然道:“如今湘州未平,皇上即使要動手,也不會太過嚴厲,只是要確保鬱家的力量仍在皇上的掌控之中罷了。”
沈淳點點頭,禮賢侯府的勢力在北方,玳國公府的子弟則大多在南方供職。皇上要動湘州,少不得要用鬱家人。
沈淳交代大管家將到手的證據統統送往順天府,撩開手不管了。兒子說得對,此事就算自家不追究,朝廷也不會放過的,安心等著就是。
易碩清早醒來教人餵了半碗粥,又昏睡了大半天,方才清醒過來。他從老家帶的大丫頭蓮心正守在床頭抽抽搭搭地哭。
“夫人呢?”易碩問。
蓮心抹了抹眼淚,委屈道:“少夫人自睡去了,奴婢就過來伺候著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