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人不清的質疑,而且還會失去很多助力——沈慄的父族禮賢侯府、妻族戶部尚書府、甚至母族晉王府都要倒。
為了不觸動皇帝忌諱,東宮勢力本就不大,如今再被砍下去大半,太子有一口血好吐。
沈淳在階下痛哭流涕,心下卻不甚恐懼。
他傷心的真正原因是一旦痛失沈慄,禮賢侯府便要陷入後繼無人的困境。而非擔憂沈家是否會真的被抄家滅門。
知子莫若父,沈淳知道,雖然沈慄行事看似溫和周全,其實脾氣不小,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湘州使人將他掠去,教他栽了偌大個跟頭,沈慄還指不定怎麼記仇呢。加之沈家全家老小都在景陽,湘王想收服沈慄是難上加難。與其擔心兒子投敵,不如擔心兒子最終無法脫困,選擇一死了之。
沈慄既未投敵,那他是否會“有罪”,就看皇帝的意思了。
皇帝會希望沈慄被扣上附逆的罪名嗎?
沈慄是東宮輔臣,但他是被皇帝親口誇讚過,又是被皇帝派到太子身邊的。若是太子被坐實了識人不清,那皇帝呢?
邵英當然不希望沈慄獲罪。他對禮賢侯府、對沈慄都是滿意的。沈家人勝在識趣忠心。邵英想要軍權,沈淳就能立即賦閒。邵英不喜歡世家朋黨,沈家娶妻選婿時便有意避開勳貴。
沈慄在東宮多年,從來隻立功不犯錯,這個人用起來如臂使指,已顯能臣之姿。對皇帝來說,如此出身可靠又有才幹的臣子,也是不多見的。
何況滄瀾書院、祺祥商團、如今已經廣泛種植的土豆玉米、市舶司等等,都是出自沈慄的建議,若是此人獲罪,那這些計劃難免被指為異端,統統都要廢弛。
市舶司已經上報新增稅款,數額堪稱巨大,單為著那些銀子,邵英也不允許沈慄被人誣陷。
然而,邵英點了點案上密摺,心下為難。
齡州布政使應如是與緇衣衛千戶才茂告齡州府同知祁修文有意拖延救援,致使沈慄被劫,逆匪逃脫。
一個地方同知,當然不能與東宮輔臣相較,但邵英方才得知,祁修文是玳國公府門下。
若沈慄不背這個黑鍋,被問罪的就該是祁修文,進而被有心人牽連到玳國公府。
邵英微微嘆息,玳國公世子如今還在軍前領兵呢。
禮賢侯府也好,玳國公府也罷,都是邵英的擁躉,無論哪邊獲罪,被削弱的都是邵英的力量。
近幾年邵英確實有打壓玳國公府的意思,但時機和範圍都是在他的控制之中的,而不是如今面臨二選一的境況。
鬱家是不是故意向沈慄下手?邵英不禁懷疑。
趁著平湘之戰,在自己需要倚重玳國公府的時候,設計沈慄,讓自己不得不在這場二選一的官司中放棄禮賢侯府,鬱家便可以在武勳中真正的一家獨大。在自己扶植起新的勢力與之抗衡之前,鬱家便不用再擔心自己的打壓。
邵英負著手踱來踱去。
不,不對,鬱家怎麼會知道湘州要劫沈慄去?
沒準兒是臨時起意?
也或許是早與湘王暗通款曲?
邵英思來想去,只覺心煩意亂,揮手道:“汝等先退下。”
太子與沈淳茫然對視,皇上到底打算怎麼處理此事?倒給個準話。
邵英望著太子二人的背影,默默發呆。
驪珠輕手輕腳上來續茶,不防邵英忽開口:“近日玳國公擔憂世子茶飯不思,中午那道鹿筋不錯,教御膳房給玳國公送道過去……你親自去送。”
驪珠頓時心中一動。
御膳房特意在食盒中添了小爐,故此菜到了玳國公府仍然熱氣騰騰。
玳國公謝恩道:“聖上不以臣老朽無用,時時加恩,老臣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