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兒六不光是酒品不好,脾氣也不咋樣。
他開始的確只是進茅房解小手。
結果卻因為家巴什兒沒擺正,而尿溼了褲子。
本來心裡就有火,一泡不長眼的黃尿湯子更是讓他恨不能把茅房踹塌了。
可是踹塌了茅房,他又害怕被砸進茅坑裡。那樣一來,可不光是褲子騷臭了,嘴巴里面恐怕也得沾點味兒。
“呸!”他朝茅坑啐口唾沫,“爺爺非得露回臉不可!”
扭身出了茅房,他可沒往客廳走,而是徑直出了院兒,走進不遠處一家鐵器鋪子,讓正在吭哧吭哧砸紅鐵的小力巴兒給他拿把最鋒利的刀子,他今晚要拿去宰人用。
小力巴兒認識他,知道惹不起他,因此也不管他說得是真話還是醉話,當真就拿了一把二尺多長的寬背砍刀給了他。並告訴他,這把刀是專門給肉鋪打的,多硬的骨頭一刀下去準能劈兩半,砍人頭更是好比切菜砍瓜,連工帶料共計一元,您老拿去茲管慢慢用。
猴兒六好大方,瀟灑地拋給小力巴兒一塊現大洋,還說醉話:“晚點兒再上板兒,我拿人頭給你看!”
小力巴兒光顧著看大洋,哪還有心思聽他說些什麼,可聽見了又不能不說話,於是隨口說了一句:“您一準兒能把人頭拿來。”
猴兒六要的就是這句話,將砍刀在空氣當中劈砍兩下,一邊誇讚好刀、好刀,一邊踉蹌著走了出去。
等到他沒了影,小力巴兒才反應過來,心裡一咯噔,這隻蠢猴子不會玩真格的吧?
嘁!管他呢,他愛宰誰就宰誰,死愛死誰就死,關我屁事。當務之急,趕緊上板兒歇燈,找家銀號把大洋換成紙票子,給師父一張,剩下的全是自個兒的了。嘿呦喂,要天天趕上出手這麼大方的,半個月就能湊夠娶媳婦的錢了。我的好六爺,您最好天天來我這兒買刀宰人,我能娶上媳婦,可全指望您了!
小力巴兒樂得不行,醉猴子同樣心情大好。
此刻已是夜裡十點前後,路上行人稀少,由於下起了零星小雨,連負責巡夜值更的巡警也都縮在崗亭裡面不出來了。
本來路燈挺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雨引發了故障,所有路燈齊刷刷滅掉,大地立時陷入一片漆黑當中。遠處的租界地倒是依舊燈火通明,可惜猴子二爺不順路,只能迎著漆黑朝前踉蹌。
三步兩,兩步三,晃晃悠悠到了河邊,順著河邊過了橋,在往前走變了天。
小雨變中雨,把猴子二爺澆了個透心涼。
這要換成別人,一準兒朝天罵大街。
可是人家猴子二爺卻不然,人家不但沒有指天放汙言,反倒給老天爺叫了聲好。
“好!”
“好哇,太好了!老天爺這是疼我呀!正所謂,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一場雨下完,血跡全不見,人頭我帶走,功勞我全佔。哇呀呀呀……嗚哈哈哈哈……”
冷不丁半空中響起一個炸雷,一道利閃從天而降,差點兒沒把二逼玩意兒劈死。
他不敢再笑了,生怕自己的囂張叫老天爺更加不高興。
“咦……”他朝兩邊看了看,又回頭看了半天,接著又朝兩邊踅摸……
“聵!我這是在他媽哪兒呀?”
酒立時醒了大半,這才意識到自己走迷糊了。
要是白天,他興許能找對路。
要是沒喝酒,八成抹黑也能找對路。
可這當兒他不是還沒從醉意當中清醒過來麼,再加上剛才差點兒讓雷給劈死,他心裡有些慌張,結果越發分不清東西南北。
他以為自己“撞克”了,認準了剛剛那一聲炸雷,是要劈死“渡劫”的仙家。結果他替仙家擋了一劫,而仙家不但不念他的情,反倒使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