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沙“哼”一聲,轉臉卻又立刻咧嘴“哈哈”笑了:“某家又不是強嫁閨女的。”
裴遠點頭讚道:“老前輩是真性情。”他頓了一頓,又問道,“那……鹽路之事——”
張百沙立眉道:“既已答應你了,難道還能翻悔?忒瞧不起人了!”
白弈聞之終是暗鬆一口氣,忙道:“老英雄高義,白弈沒齒難忘。”
張百沙只擺手,讓他休要再提。
待辭了張百沙,直離到莊子勢力範圍之外,白弈才長嘆一聲,與裴遠謝道:“多虧你出手,否則我還不知怎麼辦才好。”他仔細打量裴遠好一陣,兒時知交,兩人卻都早不是當日少年,他又是感嘆又是微怒,責道:“你既平安無事,怎不早告知一聲,讓人擔心。”
裴遠道:“我這帶罪之身,還是不給你們添麻煩的好。世伯在朝豺狼環伺,不能授人以柄。”
他這樣說,白弈靜了一瞬,笑道:“算了,不說舊事,你隨我去鳳陽麼?”
裴遠微微搖頭道:“家師那裡,我暫且還不能走開。”
他這師父也不知什麼來頭,竟能事事料定於中軍。白弈嘆息:“尊師大材,若能為天下用——”
“善博,”裴遠嘆道:“我倒是能替你盡力一試,但人各有志,家師又素行不羈,你也莫太在意的好。”
他二人又邊走邊話舊,半點不見闊別已久的生疏,倒像是朝夕相處的兄弟。白弈說起那彪悍的張大姑娘,裴遠無奈道:“張家娘子烈性如此,張老前輩是愁找不著個能降伏了她的好女婿,他誠心讚賞你,並不是故意刁難。”
白弈由不得苦笑:“總有人能降了她的,急什麼。”
裴遠卻一聲嘆息,靜了片刻,道:“父母為子女之心,自然都是著急的。”
白弈聞之一怔,知道是不留意觸了裴遠傷處,又讓裴遠思憶起了故去父母。想必,見著幼時知交,他忘了形,一時口快。他本想道歉或安慰,卻又覺得此時再開口無異於撒鹽,猶豫再三,終還是沉默了。
但裴遠卻惆悵一笑,道:“方才聽你說話,我倒也放心了。我本以為,你這門親事定是不痛快的,怕你要和世伯爭執。你從前那麼犟,世伯沒少拿鞭子抽你。”
原來子恆也以為他所說的心上人是公主。
無端端的,白弈忽然心中冷了一下。若子恆知道,這皇親是他親自去騙來的,會作何反應?他早不是當年那個被父親拿著馬鞭猛抽也絕不低頭的孩子了。
他微微開口,似想解釋什麼,終還是沒說出來,只好囫圇笑了笑。
作何解釋?難道告訴子恆他心屬之人是他的阿妹麼?
自嘲至此,他陡然又怔了剎那,一時竟有銳痛,暗潮湧亂,說不出什麼滋味。
他竭力拂去心頭紛擾,斂神寧思。
如今,即便祁勳那邊尋不著失盜官鹽也不礙什麼大事了,但若尋得著,則更便當。
他靜了許久,安定下來,終於長吁一口氣,辭別了裴遠,一路策馬往神都趕。他得回去向父親報備,還有那小公主,拖延太久,怕是不好交待。
然而,縱馬狂奔時,卻總還有亂意壓在心底翻滾,好似一眼暗泉,汩汩得拼命想要鑽出來。
阿鸞。阿鸞。先生是不能讓你出事的罷……?
他忽然惱了,執鞭揚手,狠狠地,全抽在那坐下駒身上。
皖州鳳陽,貌似平和下,暗雲流動。
劉祁勳領人追查官鹽下落,又恐民心動盪,不敢大張旗鼓,只能分隊暗訪,卻多時摸不著頭緒,藉口檢視盧氏的私倉,也沒個破綻。眼看一宿過去,東方已泛了魚肚白,他不禁急得來回打轉。葉先生給的時限是卯時,若他查不出這鹽的下落可怎麼好?他實在是恨自己無能,恨得想找個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