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許異明白,並非少女一夜成長到能夠應付他這樣的男人,而是她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
她那樣單純璀璨的女孩,一旦認定了什麼,誰也無法阻止她為此發光發亮。
許異又去了張靜禪那邊,但重症監護病房不允探視,只在外面看了看。張墨耘和吳馨慧也沒心思理會他。
許異沉著臉離開醫院。
其實現在的李微意,於他而言,不過是一次怦然心動,一個樂趣,一個挑起他強烈佔有慾的女孩。充滿好感,但還談不上愛。
可為什麼,在她宣判他死刑後,他的心上沉得就像壓著萬斤巨石,一呼一吸都變得艱澀難言?
他急匆匆地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還是想要掩飾什麼。一路下了電梯,走向停車場,在按下車鑰匙,手握住車門把手的一剎那,他停住不動。
午後驕陽,將他的臉清晰映照在車窗上。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自己。
眼眶通紅,淚水墜落。
在許異的記憶裡,大概10歲以後,他就沒有再哭過。沒有人能叫他哭了。
許異閉上眼,低頭,右手依然抓著門把手,把臉埋在左手手掌裡,片刻後,復抬起頭,已沒了眼淚,只是眼角依然是紅的。
他忽而笑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愛一個小姑娘愛得痛徹心扉,卻連他自己都剛剛知道。
魂不由身,愛不由己。
那個被埋藏在那兩個人的靈魂互換裡,埋藏在時光輪迴的微小片段裡,也埋藏在他的愛情裡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許異慢慢抬頭,望著天空令人微微暈眩的日光。
是……時間嗎?
——
重症監護病房。
吳馨慧坐在床邊,低聲哭泣,悲不自勝。
張墨耘鐵青著臉,站在玻璃隔斷前,眼眶發紅,眼裡全是陰霾。
明明腦部受傷的是李微意,一過昨晚12點,李微意甦醒,張靜禪昏迷、成為植物人。這事醫生都摸不著頭腦,唯有張墨耘心中有一兩分猜測。
人的大腦是最複雜的,看得到的大腦結構,看不到的腦電波、神經元、潛意識……那兩個人互換的不僅是身體,還有腦意識。或許大腦有形損傷較小,無形功能損傷更大。
張墨耘甚至有個荒謬的念頭——也許是那小子,自己不願醒來,代她受過。那小子幹得出這樣的事。
想著想著,張墨耘又氣笑了,兒子的重情重義,不正是隨他嗎?那一點自嘲的笑容,慢慢斂了,他又回頭看了眼病床上的兒子和哭泣不止的妻子,轉身離開,去了另一間病房。
黎允墨昨天雖被打得慘,但都只是些皮肉傷,還有一兩處骨裂,手術都不用動,只是全身被包得跟粽子似的,需要將養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