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純縵的心,依然不受控制的盪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很快地,她掛上淡漠的面具,加快腳步從他身旁經過。
發現由遠處走來的章純縵,他的視線便牢牢地黏附在她身上,不過,當她面無表情地走過時,他並沒有叫住她。
才稍稍放下忐忑,章純縵進到辦公室,立刻察覺內部的氣氛低迷,下意識地看向坐在她斜對面的小喬,但是,小喬始終低著頭。
她感到沉重的壓力,卻也無力多說什麼,她只能怪馮子海,怪他輕易地攪亂一池春水。
一天的工作就在這種小心翼翼,每個人都避免去觸碰任何敏感話題的氣氛下結束,章純縵鬆鬆僵硬的肩膀,上班兩個月,從沒像今天這麼疲憊。
一整天,腦中不斷浮現馮子海的臉,她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放下,沒想到他的再度出現,輕易地將她平靜的生活整個顛覆。
她該怪他的魅力驚人,還是怪自己的無能?
章純縵嘆口氣,緩緩收拾桌面,步出公司,才走沒兩步,赫然停下。
馮子海仍倚在一早的那根石柱旁。
章純縵只愣了一下,在馮子海發現她之前便匆忙逃去。
她知道他在等她,但是,她不想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只抓緊手中的皮包,像後頭有妖魔鬼怪追趕般,沒命地往前跑,幾次撞到行人,匆匆丟下道歉的話,繼續往車站的方向跑。
她很害怕,害怕再多看他一眼,自己又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但是,即使她不斷說服自己,不要心軟,她仍可聽見內心的一角,漸漸崩塌的聲音。
一連幾天,馮子海都站在相同的位置,看著章純縵低頭走進公司,看著她下班後快步離去。
他以沉默寂靜的姿態,安靜地守候,等待她願意停下來,給他一次機會。
整個行政大樓已經開始瀰漫一股八卦的耳語,大家紛紛猜測,站在門口的那個男人,等的人是誰?
辦公室內,少數幾個隱約知道內情的同事默不作聲,怕傷了章純縵也傷了小喬。
章純縵終於決定,下班後,要跟馮子海說清楚。
時針緩慢地移動,章純縵一開始只是氣憤,要讓他離開,等到真正必須面對他時,才感覺到這是一件多麼艱辛的事。
一直熬到眾人離去,她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仍舊彷徨無措。
大樓的守衛準備關掉電源,她不得不起身離開,拖著沉重的步伐,由四樓樓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邁出大門,迎面一陣熱氣襲來,她覺得喘不過氣。
掙扎著,慢慢轉動頸部,看到了坐在遠處石階上的馮子海,他手裡叼著煙,落寞地看向遠方的天際,那背影,寂寞得讓她心碎。
她的雙腳像是生了根,動不了。
四年前在餐廳角落偷偷看他、聽他唱歌的情境,那樣渴望見他又不敢見他的心情,鮮明地在她腦海中重演一遍。
只是現在,多了更多無法釐清的複雜情感。
像感應般,馮子海轉過頭來對上她的視線,他不起身,也不喚她,只是靜靜地,與她相望。
夜幕低垂,大樓的燈光一層一層熄滅,不知情的行人,數次中斷兩人的視線,待人影走過,他仍靜止不動,仿彿要化成一座雕像,恆久凝視。
她如石柱般立著,停在舌尖的是刻薄的話,內心卻激盪著苦楚與心酸。
她不明白,四年前,她來找他,他連看也不看一眼,四年後,這樣的等待又有什麼意義?
當年,是他不要她,對她純然獻上的一顆心棄之如敝屣,現在為何又要來招惹她?
她回想著這些年封閉所有知覺,麻木度日的苦楚,鼓起勇氣,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