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
“好吧,那麼讓她吻一吻自己的手,你再把她的手放在你的鼻子上。這的確便宜了你們!”
使他驚奇的是,那姑娘果真吻了吻自己的手,把它伸了出來。他莊重地握住這隻又涼又纖小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兩個小姑娘馬上拍起手來,弗蕾達說:
“好了,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都得救你的命;這件事解決了。斯苔拉,我可以再喝一杯嗎,別那麼淡得要命的?”
大家重新吃茶點,艾舍斯將把紙摺好,放在自己的衣袋裡。話題轉到了出麻疹的好處,可以吃寬皮小桔呀、一勺勺的蜂蜜呀,還可以不上學,如此等等。艾舍斯特聽著,不說話,跟斯苔拉交換著友好的目光,這時她的臉上又恢復了正常的略受陽光影響的白裡帶紅的顏色。跟這個快樂的家庭親密相處,是令人舒服的,面瞧著她們的臉,是令人神魂顛倒的。吃完茶點,兩個小姑娘壓著海草,他跟斯苔拉坐在視窗的座位上談話,瀏覽她的水彩畫速寫。此時此景好像是個快樂的夢;時間和事件都被擱在一邊,重要性和現實性也都暫時不存在了。明天他將回到梅根那兒去,除了袋裡那張塗著這些孩子的血的紙以外,眼前這一切便都煙消雲散了。說什麼孩子!斯苔拉已經不能算孩子——跟梅根一般大了!她說話很快,有點兒生硬和費解,卻很友好;現在,他沉默著,她卻似乎談得很活躍;她的神態帶著點兒處女的恬靜和冷漠——她是個閨閣千金。吃飯的時候,哈利德因為海水喝得太多沒有來,莎比娜說:
“我打算叫你弗蘭克了。”
弗蕾達馬上說:
“弗蘭克,弗蘭克,弗蘭克。”
艾舍斯特笑著哈了哈腰。
“斯苔拉每叫你一次艾舍斯特先生,就得受一次罰。這太可笑了。”
艾舍斯特看看斯苔拉,她漸漸臉紅起來。莎比娜格格地笑著;弗蕾達嚷嚷說:
“她‘冒煙’啦,‘冒煙’啦!——唷!”
艾舍斯特向左右兩邊伸出手去,一手揪住一把淡黃的頭髮。
“聽我說,”他說。“你們兩個!別惹斯苔拉,要不然我把你們拴在一塊兒!”
弗蕾達格格地笑著說:
“哎唷!你真是個壞蛋!”
莎比娜小心地咕噥著:
“你看,你叫她斯苔拉!”
“為什麼不叫?這是個好聽的名字!”
“好吧,我們准許你叫得啦!”
艾舍斯特鬆了手。斯苔拉!從此以後,她會叫他什麼呢?
可是她什麼也沒有叫,直到該睡覺的時候,他故意說:
“晚安,斯苔拉!”
“晚安,艾——晚安,弗蘭克!你真有趣呀,你知道!”
“啊——這個!胡說!”
她迅速而直率地跟他握手,突然握緊,又突然放鬆。
艾舍斯特一動不動地站在空無一人的起坐室裡。剛剛昨天晚上,在那蘋果樹和活的蘋果花之下,他曾經擁抱梅根,吻著她的眼睛和嘴唇。受到這突如其來的記憶的衝擊,他不由得喘不過氣來。今天晚上他本來就該開始——開始跟這個僅僅希望同他在一塊兒的姑娘過共同生活。現在,還得過二十四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因為——沒有看錶!正當他要跟天真無邪的生活和屬於這種生活的其他一切告別的時候,為什麼他要跟這一家天真無邪的人交朋友呢?“可是我有心要娶她,”他想,“我這樣告訴過她!”
他拿了支洋蠟,點了火,到自己的臥室去,這間臥室就在哈利德那間的旁邊。他走過時,他朋友的聲音叫道:
“是你嗎,老朋友?我說,進來吧。”
他坐在床裡,吸著板煙,正看書呢。
“坐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