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聲音,滿屋子的人頭。一盞煤油燈只照亮了幾尺見方的空間,光圈內是白胖胖一張臉,吊眼皮,不是錢巧林是誰!“都是桂長林,屠夜壺,兩個人拍老闆的馬屁!我們罷工!明天罷工!打這兩條走狗!”錢巧林大聲嚷著,她那吊眼皮的眼睛落下一滴眼淚。“罷工!罷工!虹口有幾個廠已經罷下來了!”“我們去同她們接頭”“她們明天來衝廠,攔人,我們就關了車衝出去!”五六個聲音這麼搶著說。朱桂英只聽清楚了最後說話的叫做徐阿姨,三十多歲膽小的女工。“叫屠夜壺滾蛋!叫桂長林滾蛋!”錢巧林旁邊伸出一個頭來高聲喊,那正是有名的矮子週二姐。但是立刻也有人喊道:“叫錢葆生也滾出去!我們不要那騙人的工會!我們要自己的工會!”
正在這個當口兒,三個日本兵一起從西邊的“通牆”口鑽了過來。史更新一看不好,他當機立斷,旋轉身來,在牆角下面一蹲,兩隻手緊握著步槍,就象將要撲耗子的貓一樣,在等待著敵人。這工夫三個日本兵,個個都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從左右後邊三面來包圍史更新。史更新回頭一看:啊!和敵人對面了!頭一個日本兵,一見史更新,就“呀”的一聲,衝到了史更新的面前,對著他的左肋就是一刺刀。史更新猛然站起,用力防左反刺一槍,喀嚓一聲,把敵人刺來的槍給磕出去了。史更新緊接著一個前進直刺,只聽“呀嘿!”一喊,刺刀穿透了敵人的前後心胸。這個日本兵噗通的一下子,倒在地下了。他剛剛把槍抽回來,兩邊的兩個日本兵都靠攏來了。他們一看史更新厲害,不敢輕視,這才擺出刺殺的架勢,一邊一個“呀他呀他”向史更新一齊進攻。其實,這兩個日本兵也不是史更新的對手,可是史更新知道後邊還有敵人,他不肯多費時間,照準左邊的一個敵人一摟火兒乒的一槍,這個敵人又應聲倒在地下。這時候第三個日本兵急了:“呀……呀……呀……”他的刺刀一下比一下有力地照史更新刺來。
光剩下這一個敵人,史更新當然是更不怕他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又一個鬼子竄過“通牆”,“哇啦啦”大叫了一聲,衝到了史更新的背後。史更新一看不好,趕緊往旁邊一閃,來了個刺花槍的動作:當前邊這個日本兵的刺刀又刺到他胸前的時候,他用槍托乓的一聲往外一磕,緊接著掉轉槍身,一個前進挑刺,刺刀刺進了敵人的胸部,把敵人挑了個腦袋衝下屁股朝天。史更新急忙抽槍來對付身後邊這個敵人,可不好了!他的刺刀挑彎了。他後悔自己不該著急,使這麼大的勁兒,這一傢伙可怎麼辦?刺刀彎了,再進行白刃戰鬥,當然是很不利。不過他覺著只有一個敵人還不要緊,這才轉身過來,用彎了的刺刀,和新來的這個敵人對戰。他一看,這個敵人和前頭的幾個可大不一樣:氣勢兇猛,刺殺術也精練得多,他”呀呀呀”一個勁兒地猛刺史更新,他的刺刀總是不離史更新的兩肋和心口窩兒。史更新的刺刀彎了,不能反刺,只能招架,無法還手。
她實在不像那個我幻覺中被殺死了一百次的女孩。她身上乾乾淨淨,沒有一點血跡。只見她穿了件耀眼的白襯衫,配著藍色的羊毛衫和藍綠的百褶裙。她神情似很得意,兩條棕色的辮子合著步子一晃一晃的。後來,好像覺察到我在暗中揣測她,只見她猛然一回頭,給了我慍怒的一瞥,然後快步拐彎躲開了我。打那以後,只要一碰到她,我便故意將目光避開,裝著專心走路,或者忙著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