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良病,全是自個兒作出來的。要沒這個不孝女,他何至於連過年都得守在醫院裡?
是以,無論媳婦怎麼叫囂怒罵,他都左耳進、右耳出,聽得煩了,喝一聲:“吵啥吵啊,想被護士請出病房是不是啊?”
禾大伯孃不得不閉了嘴。
禾美美還在為校園論壇上的事煩呢,好在爹媽都同意她退學了,可是退了學依她這個年紀能幹啥?今年因為剛做完鼻骨修復和骨盆內固定手術,起碼得在床上臥養半年,可身體恢復之後呢?
照她孃的意思,讓她趁年輕趕緊找個男人嫁得了。
事實上,禾大伯孃還有後半句話沒說:要禍害禍害婆家去,別再折騰孃家忙前忙後地收拾爛攤子了。
禾美美也覺得早點嫁人挺好,給婆家生個大胖兒子,然後逗逗兒子、逛逛街,還不用為每個月的生活費發愁——結了婚,不得男人養家啊。她都為婆家傳宗接代了,還想她怎樣?賺錢養家?別開玩笑了!要是這樣的婆家,打死她都不嫁。
禾大伯孃也是這麼個意思,既然嫁了,就得嫁個有錢的。貧賤夫妻百事哀,想她和禾老大倆口子,近兩年為錢的事吵幾回架了?最兇的那次還差點鬧到離婚。
娘倆索性趁著住院養傷,把禾家埠縣城但凡家裡有點錢的適婚小開,都拿出來比較了一番,譬如這家婆婆太兇、嫁過去怕壓不住;譬如那家小姑太挑剔、容易引起姑嫂矛盾從而昇華至婆媳矛盾;再譬如這家公婆年紀太大,嫁過去每兩年就要病榻前伺候……
渾然忘了禾美美糟糕的名聲已經傳遍校園論壇、又從校園論壇傳至其他一些年輕人聚集的八卦場所。傳聞當然也不全然是她做過的那些腌臢事,還有什麼“鼻樑整過容、誰知道接個吻會不會把鼻樑給親歪咯”、“骨盆開過刀、能不能保證生出個健康孩子都難說”……
家在禾家埠的適婚小夥兒,多多少少都聽說有這麼個奇葩同鄉,別說娶她了,提到禾美美的名字,就誇張地舉高雙臂做投降狀:“饒了我吧!娶這麼個女人回家,不是被折騰死就是被爹媽打死。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裡,禾美美在禾家埠的名聲臭到極點、無人問津,最後成了家裡吃白食的老姑娘。急得禾老大倆口子嘴角燎泡從年初發到年尾,始終找不到合意的東床快婿,就連上門女婿都沒人願意做。生怕被禾老大家這個聲名狼藉的老姑娘給磋磨死。
甚至有一度,禾大伯孃暗自後悔當初沒和章家結親。傻小子怎麼了?傻小子家裡有錢,嫁過去不慌啊。只要給章家生下個大胖兒子,不照樣把你當少奶奶供?
更何況,到禾美美成滯銷貨那會兒,章家的傻小子突然間恢復正常、不傻了!轉年娶了何亮家的堂妹(據何亮的話說,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次年給章家生了對龍鳳胎,章家人喜得眉開眼笑、連擺三日流水席;禾大伯孃則悔得腸子都青了。那是後話了。
這會兒娘倆個討論得很熱烈,壓根不記得——警局那邊還沒銷案。
年初七一上班,王超第一件事就是晃著一口白牙,三步一晃地踱到醫院配合禾薇來嚇唬禾美美了。
“來!籤個字吧!你現在這樣我也不好拘捕你,就允許你取保候審了。這期間就乖乖在醫院裡養傷,傷好了差不多也該開庭了。”
禾大伯孃和禾美美嚇得不輕。
“這咋回事啊?不是說已經撤銷了嗎?我女兒的保證書都遞交上去了。怎麼還來纏著我們。”
“撤銷?沒收到通知啊。”王超佯裝狐疑地當著兩人的面往所裡撥了個電話,然後一本正經地回答娘倆:“我確認過了,真沒收到撤案通知。所以,還得公事公辦。”
禾美美嚇哭了。
鼻骨修復手術做完還沒滿十天,話倒是能說,無非就是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