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明問:“閣下是?”
那人摘下斗笠,“我是他表兄。”
然而不等他說完,支洲看清他的臉,當先愣住,澄明道:“太孫殿下?!”
斗笠客,不,應該說是太孫殿下聞言,睨向蘭遇。
蘭遇忙舉雙手:“我可什麼都沒說過!”
支洲仍不敢置信:“你……當真是太孫殿下?”
司照自是不願明示身份的,既被當場指出,亦不欲蓋彌彰,索性稍稍頷首。
在這妖魔橫生的年月,改頭換面的術法早都司空見慣,按說玄陽派該當場驗臉查證。
而斗笠客不過是一身灰衣素袍,更不見半點盛氣凌人姿態,只這般輕描淡寫點了個頭,澄明和支洲竟立馬收了兵器,縱始仍有遲疑,心下已不覺信了幾分。
司照眉目一凝:“二位之前見過我?”
澄明道:“我是看了符姑娘的畫,這才一眼認出。”
“符姑娘?”
澄明:“就是這位……嗯?”
已默默退了兩步,想趁機溜走的柳扶微被這麼一指,頗感絕望地閉了閉眼。
不等她反應過來,司照已踱兩步,至她跟前:“你?”
柳扶微抬眸。
對她來說,神廟一別不過是數日之前,實則那已是八個月前的事了。
眼前的殿下,不再是一身破舊的僧衣,儘管這身灰也樸素至極,但當夜一頭半綰的亂髮,如今被這樣高高攏結再垂落於肩,溫雅的氣韻平添幾分英氣——
巖巖若孤松之獨立。
簡直好看到想要當場相認的程度。
她剛一啟唇,立時醒神:認什麼?承認我就是當初潛入神廟種心種、毀天書那位?太孫殿下又不是傻的,稍稍推敲不就猜到自己和袖羅教有關了麼?
司照問:“姑娘認得我?”
欸?
再望向他微黯的眼眸,她才想起他眼神及聽覺都不好使這一茬。
對,他原先就不知我生得是何模樣,看都看不清,更別提認出來。
“那、辣個……殿下,”她撲通一聲先跪下,將自己的語調調低,順道融入一點兒平仄不分的南方腔,“民女的爹是御史臺錄事符庸,四年前曾隨阿爹赴過一場寒食宮宴,有幸睹過殿下尊容……”
這句貨真價實,符家閨秀可沒少拿這事炫耀呢。
柳扶微不想讓太孫細想,又道:“殿下莫要誤解,我給澄明先生畫像,是看到有人冒充您……”
她適時看了蘭遇一眼,“唯恐他是什麼歹人,欲行不軌之事。”
蘭遇立馬插嘴:“哎!你沒聽到啊,我可是我表哥的表弟呢!”
“我哪曉得?你長得和殿下南轅北轍的,我看在眼裡,總不能裝聾作啞吧。”
澄明身邊那位附和道:“不錯。這位……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縱走妖人,若閣下當真是太孫殿下,可否先行說清前因後果?”
“我自當當面同戈小將軍說清。”司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女,不知想到什麼,忽爾走向她。
柳扶微一直拿餘光觀察他,見他臨近,心頭本能一緊,不料,他只是蹲下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帷帽:“姑娘不必多禮。”
說著,將帷帽遞來。
她見司照手腕上懸著一串古樸的木質佛珠串,微微一怔,隨即訥訥伸手去接,倒像是手足無措的模樣。
“起來吧。”
他聲音如清風曉月,待她回過神,人已轉身而去。
這時,澄明那廂終於想起來問:“符姑娘為何會出現在此處?昨夜,你不是被袖羅教妖人擄走了麼?”
“……這個,等回都護府詳說。”容她路上把邏輯捋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