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一道馳騁山林、許諾將來的一幕。
今日入宮,本想對殿下說一聲恭喜。
言知行跪身道:“臣失言。”
司照不再理會,徑自越過人去。
衛嶺連忙跟上,待入得東宮下金輅,司照卻未直入承儀殿,進了平日議事的書樓換傷藥。
看司照仍眉宇間積滿陰沉,道:“言知行這人就是這樣,一根直腸通腦的二愣子,他痛恨風輕,又無腦崇拜左殊同,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說的話殿下切勿放在心上啊。只待今夜完婚,殿下贏了賭局,墮神自會消散……”
司照掀袖,褪傷帶,露出猙獰的劍痕以及蔓至腕間血管的黑色咒文。
衛嶺連忙給殿下換藥,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殿下,您這傷……是如鴻劍?天,等左殊同回來,我定要好好和他算這筆賬!”
“他回不來了。”
衛嶺呆愣了一下。
司照未多解釋,緘默片刻,道:“衛嶺,我與風輕的第三局,輸了。”
衛嶺好像晴天霹靂當頭一擊,“什麼?怎會……太孫妃明明已經回來與殿下成婚……”想起這一局的賭約,“難道太孫妃……”
她對殿下並非真心?
衛嶺還欲細看,司照道:“咒文即賭咒,若然贏局,當散之。”他背脊微彎,自行裹好傷帶,口氣竟有些輕描淡寫,“此次倀鬼忽現長安,足見風輕蓄謀已久,但他附身左殊同不久,欲找到他需得先找出掌燈之人。此事還需你留意,尤其宮中……”
衛嶺只記掛著他的安危,打斷道:“殿下明知後果,為什麼還執意納妃?”
司照穿回婚服,將那枚小小的金絲囊掛回蹀躞。
他不說,衛嶺更急了,“不是說只要有人對殿下付出真心即可?洞房未入,及時終止,也許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既成定局,為何終止?”他聲音沉沉。
他終於看明白了殿下近日來種種異舉。
難怪太孫妃一直想逃,難怪殿下要拿金蓮鐐束縛她……
哪怕悖逆聖意,悖逆天意……
原來殿下早已失了仁心。
“殿下納妃,不是為贏局……是因只有賭局,才能讓
太孫妃名正言順地嫁給殿下。”
夜風漏窗,像暗藏在心底深處那不見天日的隱晦心思,被人窺探著扒出了一個小小的口子。
衛嶺喃喃道:“太孫妃……真的是袖羅教主?國師府說的脈望,難道真的在太孫妃的身上?殿下為了保全太孫妃,不惜……”
“袖羅教將會消失,脈望亦然。太孫妃只是太孫妃。”司照緩緩轉眸,“衛嶺。你追隨我至今,如今風輕既歸,你若想離開,我不留你。”
衛嶺莫名打了個寒顫。
他自幼為太孫伴讀,哪怕當年背刺太孫,也不曾見太孫對自己擺過上位者姿態。
他立即跪下身:“臣……臣不會離開殿下,無論殿下作何決定,臣……萬死不辭。”
又道:“太孫妃之事,臣定守口如瓶。”
司照回頭,看他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原來仁心不在,連最忠心的衛嶺都會畏懼自己。
夜風徐徐吹過,簷下燈籠隨風搖曳。
這一路太孫所過之處,宮人不由自主低頭避讓。
或多或少,都聽說婚典上天譴之事。
司照步入室內,屏退宮人。
原本空曠的寢殿新添了畫屏繡墩,銅鏡妝臺,臺上胭脂水粉一應俱全。
地上光影交錯,紗幔靜在無風處,像碧海之間的嫣紅雲團。
對他而言,大紅的喜帳是灰,香爐氤氳嫋嫋是灰。
他不知她此刻會是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