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有人在臉上塗塗抹抹,有小剪刀咔嚓咔嚓的聲音,應該是在剪頭髮。一切準備就緒後,我躺在一副冰冷的擔架上。緊接著,汽車平穩執行聲音,我企圖記住路線,但無濟於事,它行駛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離開了西林。
最後,我被抬出來,放在一個味道古怪的房間裡,身下的柔軟提示我這是一張床。
沒有人說話,他們把門關上,靜悄悄地離開。
我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這種意識清醒,但無法控制身體的感覺過於離奇,這就是植物人嗎?你會喪失對時間的感知,每一秒都那樣漫長。
起初,我試圖活動小拇指,但無濟於事。我像做瑜伽一樣,從腳尖到頭頂的去感知身體每一個部位,仍然沒有任何反饋,身體像石雕,或者換句話,像屍體。
我在虛無中背了古詩文,背到「此恨綿綿無絕期」時,門開了——
「有什麼想不開,自殺了?」
是熟悉的聲音,偷車賊!
「我一屁股債都不想死,年紀輕輕有什麼想不開,看這臉也才二十來歲。」
除了他的腳步聲,還有另一個人。
「你現在不怕了?」
是池萬裡!
任我內心如何激動,也不能抬起一根手指。
「工資這麼高,別說是搬死人嗎?我就是驗屍也能行!」
搬死人?池萬裡新工作就是搬運屍體?!
我只覺得萬念俱灰,他為了賺錢會做這樣的事,明明是他最迷信……
「走吧。」
這次,我感到池萬裡的手托起我的肩膀,另一個人抓住我的腳,我被裝進袋子裡,放在擔架上抬走。
「這人挺瘦,輕輕鬆鬆,今天能早點下班。」
「嗯。」
車上很冷,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我腸胃在灼燒,我想像著池萬裡穿梭在大家小巷,穿著藍色的防護服,推一道道封閉的門,將屍體帶走。他們是死去的酒鬼、自殺的學生、孤獨的老人,有的屍體像活著,有的腐爛已久;有的瘦如柴骨,有的滿肚肥油。想像著他面色平靜,戴上塑膠手套,或抱或扛,如同帶走一件貨物。
屍體和箱子又有什麼不同呢?
這一份工作是偉大的,值得歌頌的,是有意義的。
但是……但是我自私地希望不是他去做。
他應該閃閃發光,穿著精緻服帖的主席制服,在眾人歡呼聲中走上領獎臺。他應該鎮定自若,拿著空白的稿件侃侃而談。他應該在學校裡樣樣第一,去參擊劍比賽,輕而易舉地帶領大家走向勝利。
他本來會過優渥的生活,站在金字塔頂端,享受眾人的愛慕,去他任何想去的地方,成為一個優秀的大人。
而不是困囿於西林。
而不是困在我身邊。
「這麼瘦,燒一會兒就沒了。池哥,你準備好了嗎?我把人放託盤上了啊。」
袋子被開啟,一股子柴油味道衝進來。
「這人死了怎麼還流眼淚呢?」
機器轟隆聲,我感到身體在移動。
作者有話說:
池爸爸真的好變態。
當然燃燒爐是壞的,就算池萬裡沒發現,江江被送進去,會被淋上一層柴油……嗯,不會點燃。
那也足夠嚇死人了。
第98章 江河萬裡 八
「你說什麼?」池萬裡反問。
「說他死了還流眼淚,這是啥神奇反應。」
「艹!」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機器戛然而止。
一隻手摸到我的脈搏:「他還活著,有死亡證明嗎?」
「臥槽!他家屬叫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