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作試探,他侃侃而談道,“軍屯給將官侵佔,屯卒又給將官役使勞作,致使後期軍戶大量流失。到靖邊侯蘇護時,邊軍將卒或徵或募各半,中樞撥錢糧及屯種自給各半,已經不能完全依賴軍屯。要是問題僅僅於此,還不算嚴重。邊軍可以徵屯卒以補不足,但京營軍到後期就幾乎都是募卒。京營軍後期兵額為十三萬,合眷屬共五十萬人居於畿內,都需要中樞財稅供養。此外燕京未覆時,包括漕糧、宮莊以及各地交於中樞(或戶部、或內府司)的稅賦,除了京營軍及邊軍錢糧外,還要用於兩個方面,一是官吏功勳俸祿、一是宗室內廷供養。燕京有口百萬眾,京營軍及眷尾居半,餘下五十萬口,有官吏、有勳貴,有貧賤依附於官貴者。官或食俸祿或貪腐,又拿俸祿及貪腐養家人、僕役,豈不是燕京百餘萬口人實際上都在吃中樞財賦?中樞要養邊軍,又要養燕京百餘萬口人,僅從燕薊抽稅糧,如何能夠?”
越太宗遷都於燕京,倒不是胡亂所定。
即使不算邊地軍屯,燕薊平原實際是中原四大平原之一,與兩湖平原、江淮平原、河淮平原並列。燕薊平原南至黃河、北至燕山、西至太行山、東至渤海,可耕作的土地達上億畝之多。帝室在京畿、燕薊所圈的皇莊就多達三四百萬畝之多。
除黃河外,發源於太行山而入渤海的水系極多,給燕薊帶來極便利的灌溉條件,最多時養育民口將近千萬之數。
以千萬之民、億畝之地供養一座帝都尚且不足,已經不是北地缺不缺糧的問題,而是越朝到後期積重難返。
除邊軍外,就連帝都百餘萬口都需要外界的供養,就已經超過燕薊平原的承受範圍。
江寧城坊戶一度高達十五六萬戶,除了江淮富戶官紳雲集江寧之外,還有大量的貧民依附於他們而生。
這種畸形的城市人口結構,對周邊的江淮平原是在不斷的吸血,大量的資源就憑白的消耗在江寧城裡。
所以在江寧戰事之後,林縛一方面將江寧城坊戶往工坊、工礦等業輸送,一方面大舉將城市貧民遷往閩東、夷州屯種。實際要消減江寧城對江淮平原資源的過度侵佔,才能夠將更多的資源用來養軍,以跟燕胡抗衡。
“之前就是積重難返,但到燕虜破關寇邊,燕南、魯北給打殘、黃河潰堤而漕道沖毀之後,北地形勢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嶽冷秋說,“不得不說崇國公實在是聰明得很,津海糧道遂得以崛起。到這時候,燕京因糧荒而人口銳減,實際使得南漕總量降到三百萬石以下,也能勉強維持。可惜燕虜成勢已久,而先帝在遼西缺乏足夠的耐心……”
唐希泰心裡暗道:嶽冷秋是事後諸葛亮呢,還是當時就看出遼西之戰倉促必敗?
要是後者,嶽冷秋的心機真是夠狠,淮東應不能容他?但細想,要是嶽冷秋當初早就看穿一切,也就不會在這時坦然相告。
嶽冷秋似乎看不到唐希泰在想什麼事情,隨著車轍前行的轔轔之聲,繼續說道:“北地崩潰之時,燕京人口已經銳減到五十萬,不足崇觀八年之前的半數。燕虜佔得燕京,京營軍除隨張協留守約三萬眾降敵外,其他悉數崩潰。在北地崩潰之前,朝廷要承擔燕京百餘萬口人的吃食,但到燕虜竊得燕京,這些壓力實際上已經化解掉大半……”
“這數年來,燕虜在大同、遼薊、宣府、薊東、燕南等地圈地分田、重定軍戶之制。這麼一來,燕虜養四五十萬兵,便是京營軍,除了吃食給養之外,也不再需要額外承擔兵餉。即使有兵餉,那也是縱兵掠劫……”
“……雖說降臣無數,也無恥受燕虜俸祿,但自虜王以下,虜賊都尚節儉,降臣不敢不效,實際上大幅減輕了消耗。張協老兒未叛時,養家奴愈千,此時媚賊,家人不足百數。朝廷在燕京最多時內廷供養侍宦近六萬人,而燕虜宮眾不過兩千眾。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