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頭人怎麼不曾出迎於你呢?”
於俊亭道:“我若亮出身份,大家都來參拜我。在我面前也諸多拘束,豈不攪了他女兒的好事麼?今日你我只以賀客身份出現,我已囑咐他不必理會,只管安心操辦婚禮就好。”
兩人說著,漸漸走到半山腰。身在林中,他們只能看見一處處吊腳樓隱隱顯現,十分似乎的靜謐。可是轉過一處林子,陡然卻出現了好多人,過了前方的一道柵欄門就是好大一個庭院,滿是原木桌椅,賀客們有坐的有站的,好不熱鬧。
於俊亭微笑道:“還好,新郎倌還沒來接新娘呢,我們沒有遲到。”
他們一行人的到來果然沒有引起太大轟動,混在眾多賀客之中,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特別。於俊亭和葉小天向於家安排在門口的一個管事交上賀禮,悠然進了庭院,忽聽一陣號啕大哭聲傳來。
“背時媒人的話啊,像蜜糖甜壞了你們的心,像黑布矇住了你們的眼睛,糊糊塗塗定下冤家親;鐵心腸的爹啊,鐵心腸的娘啊,你硬把生女趕出門;逼著活人跳進了死人坑……”
葉小天循聲望去,就見一個婦人坐在一張藤木椅上,一個一身紅裳的少女伏在她膝上縱聲大哭,那婦人一邊輕拍她的肩頭,一邊也是垂淚不止。
就聽那婦人哽咽著唱道:“我的女兒我的心,你到婆家要小心。只能牆上加得土,不能雪上再加霜。婆家人可大聲講,你的話卻要輕聲。金盆打水清又清,你的脾氣娘知情。銅盆打水黃又黃,你的脾氣要改光。親生爹孃不要緊,公婆面前要小心……”
老婆子越唱越傷心,母女倆抱頭痛哭,簡直哭成淚人兒一般,旁邊的婦人女子一個個也是垂淚不止,這時一個老婦人湊過去低聲勸慰了幾句,那新娘子抬起頭來,指著她哭罵起來:
“你男家吃女家走,男家講女長得好,女家吹男乖又巧!你騙我到公婆家,變成人家牛和馬,人家動手就來打,打了罵了不解恨。你做媒人想飲酒,山上的猴子騙得走。說活我的爹和娘,咒你死後變馬牛……”
葉小天一瞧這破口大罵的新娘子,哭得鬢髮散亂,兩眼紅腫,嗓音嘶啞,本來挺俏麗的一個姑娘,現在卻像一個瘋婆子,忍不住對於俊亭道:“於姑娘,於頭人想是把女兒嫁給了她不喜歡的人,今日這場喜事,可別鬧得樂極生悲才好。”
於俊亭忍不住“噗嗤”一笑,把一雙水靈水靈的眸子睨著他,道:“葉推官憐香惜玉的很呢,莫非又動了俠義之心,想要來個怒斬惡少?”
葉小天搖搖頭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倒干涉不得,不過……,這樣的情景叫人看了實在不舒服。不如見過於頭人後,我便去山下等你吧。”
於俊亭笑吟吟地道:“你想岔了,我們土家女子擇婿,都是在‘女兒會’時自己挑選,父母並不干涉,所嫁的郎君豈能不稱心意?”
葉小天道:“若是稱心如意尚且如此悲憤的話,不稱心時又該如何?當場自盡麼?”
於俊亭道:“你有所不知,這是我土家人的規矩。女子若出嫁時不哭,就是對父母不孝,與家人不和睦。若是一點眼淚都不掉,一聲都不哭,會被人鄙視無德,新郎倌拒絕接她過門,都是理所應當的,所以要哭,而且還要大哭特哭。
對了,一般人家好象哭七天到二十天不等,有錢人家大多提前一個月就開始哭了。越到臨近婚禮,越是哭得厲害,非要哭到肝腸寸斷,不足以顯示一家人的和睦。
所以。許多姑娘從十二三歲開始就要學習怎麼哭,哭爹孃,哭姐妹、罵陪客、罵媒人、哭梳頭、哭出門、哭上轎,反正是見到什麼人都哭。做什麼事都哭……”
說到這裡,於俊亭忽地煩惱起來:“可我不會哭啊,從我記事時起。我就不記得自己有哭過,將來可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