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籤,立時便動手做了起來。
羊頭籤便是羊頭羹湯,時人將羹慣稱為籤。只見她拿了一大把蔥,只取了條裡的那像韭黃的心,用淡酒、香醋浸泡了,其餘的都隨手扔到了地上。
方氏瞪大了眼睛,又見她拿了兩個採買過來已經刮洗乾淨的羊頭,只剔留了正臉兩側的嫩肉,餘下的也都丟到了地上,嘴裡說道:“這些不是府上那貴人可以吃的。”
方氏肉痛,忍不住過去了撿起那地上的羊頭,嘴裡嘀咕著作踐,被那六嫂聽到了,譏笑了起來:“你這婆子,撿叼我丟地上的,不正是那狗子嗎?”
方氏大怒,將那兩個少了臉頰肉的羊頭一放,眼睛一睜,一撒子口水便已是朝那六嫂噗了過來。那六嫂豈肯吃虧,也不顧手上的活,叉了腰與方氏對罵了起來,兩人越罵越兇,到最後拉拉扯扯地竟然動起了手,邊上的人見勸不住架,早已經一溜煙跑去叫了那管事的。
方氏的春風得意
等那管事的匆匆趕到,一聲大喝,方氏和六嫂這才停了手,只是兩人的眼珠子仍都似那鬥雞睜得滾圓,氣咻咻地喘著不停。
那管事的姓盧,不過二十來歲,是府上大管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剛到了太尉府沒多久。見好好的一個廚間被這兩個弄得一團糟,豆苗菘菜撒了一地踩得不成樣,氣得罵道:“你們這些個婆娘,平日裡鬧得烏煙瘴氣我也懶怠理,今日竟是動起了手,你們道這是那市井街頭,由得你們一個個撒潑的嗎?再不緊著,一頓棒子趕將了出去!”
方氏見那盧管事真的惱了,心裡有些後怕,縮了縮脖子,微微往後退了一步。那六嫂卻道他不過是個廚灶管事的,也未將他放在眼裡,反是哼了一聲,冷笑道:“小奶奶嘴淡,我給她好好的做著羊頭籤,這婆子卻是無緣無由過來啐了我一臉,今日她若不給我磕三個響頭賠罪,我是決計不幹的。”
方氏見她如此說道,剛剛那縮了回去的頭便又已是探了回來,朝那管事的訴苦了起來:“她做羊頭籤,卻是把個好好的羊頭都丟了在地上,我看不過眼去撿了,她倒罵我狗子,我氣不過才和她幹了起來,為何要我磕頭賠罪?”
不等那盧管事開口,六嫂已是嗤鼻道:“果然是鄉下來的婆娘,眼界卻只有那銅錢眼大,莫說是兩個羊頭,便是十個,百個,太尉府這樣的人家也是丟得起,況且那羊頭剩下的肉粗糲糲的,貴人們怎生咽得下去?”
那盧管事心裡已是明鏡似的,見平日裡這六嫂便是有些不服自己的管教,心中早有不滿,頓了腳看向她罵道:“你這婆娘也是個不知道深淺的,方婆子揀便揀了,你又罵她狗子做甚麼?還是趁早快各自歇了好好做了分內的差使的好!”
方氏見盧管事竟是有些偏幫自己的樣子,喜出望外地便是有些得意了起來。
那六嫂一怔,已是冷笑了起來:“盧家的,我可不是賣身過來的,不過是府上看中我手藝請了我來的,你今日若是不秉公處置了,只怕老夫人的壽誕,我也做不動菜了。”
那盧管事見六嫂竟是仗著府中老夫人好吃她一口糕點這樣要挾,想著這婆娘若是萬一真到時候梗了脖子走路,別說自己這小小的廚灶管事,便是那管家親戚,只怕也擔待不了,不禁又有些猶豫了起來。
他在那裡猶豫,這邊六嫂和方氏兩個卻又已經開始吵了。那盧管事見這兩邊都不聽自己勸,一咬牙,飛身便出了廚間要去找大管家。剛到了那門廊,卻是迎面碰到了姜氏身邊的大丫頭碧兒,兩人差點撞了起來,那盧管事急忙退到了一邊賠罪個不停,碧兒笑罵道:“你這人,平日裡看著倒也穩重,今日怎的如此毛毛躁躁。 ”
盧管事見碧兒雖是在罵自己,那臉上卻是帶了笑的,當下便直起了身,將方才的事情略略提了下。
“你道是小奶奶要吃那羊頭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