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痰盂砸破了張廷重的頭。直鬧到張家的族裡有人不能容忍,出面施加壓力,要逼她離開。
姨太太終於被趕走了。小煐坐在樓上的窗臺上,看見兩輛塌車方言,人力運貨車。從大門裡緩緩出來,裝著姨太太帶走的銀器傢什。僕人們厭惡她,都說:“這下子好了!”
這樣的一個女人,走得這樣平靜,大約是從張廷重那兒索要到了足夠的補償。
除此之外,小煐8歲這一年,家裡還有一連串的變化。
姨太太被攆走後,父親緊接著就把家從天津遷回了上海;出洋四年的母親和姑姑,也即將從英國歸來。
張愛玲在晚年著作《對照記》裡,提到過這些事情,但她對父親當年的種種,早已經釋懷,所以並未寫出從天津搬回上海的真正原因。
據張子靜晚年透露,搬家的緣故是——張廷重的飯碗不保了!
鐵路局的英文秘書本是個閒差,又是在堂兄直接管轄的單位裡,就更是近水樓臺。張廷重於是經常不去上班。這本無問題,因為人家總要看大官的面子,但是他又吸鴉片、又嫖妓、又與姨太太打架,鬧得醜聞遠播,免不了要影響到堂兄的官聲。
待到1927年1月,張志潭被免去交通部總長之職,張廷重也就失去了遮涼大樹,沒法兒再做下去了。
丟了這平生惟一的一份“官差”,張廷重受的刺激不小,決心痛改前非。他寫信給妻子黃逸梵,答應戒鴉片、趕走姨太太,並保證今後不再納妾,央求她回國。
黃逸梵同意了。她之所以願意回來,原因不是很清楚,從《小團圓》裡的線索推測,她在留學時已另有所愛,回國來可能是想找機會著手離婚的事。
母親後來對小煐說:“有些事等你大了自然就明白了。我這次回來是跟你父親講好的,我回來不過是替他管家。”
就這樣拖了一年後,1928年春,張廷重攜帶孩子和僕傭,先期乘船回到了上海。
把家搬到上海,是夫婦倆在信中商量好的,因為小煐的舅舅黃定柱一家住在上海,互相間可以有個照應。
對小煐來說,旅途是快樂的:“坐船經過黑水洋綠水洋,彷彿的確是黑的漆黑,綠的碧綠,雖然從來沒在書裡看到海的禮讚,也有一種快心的感覺。”
初回上海,他們三人先是住在武定路一條弄堂的石庫門房子裡,等母親和姑姑回來。
到上海後的所見,也讓她欣喜:“坐在馬車上,我是非常侉氣而快樂的,粉紅地子的洋紗衫褲上飛著藍蝴蝶。我們住著很小的石庫門房子,紅油板壁。對於我,那也有一種緊緊的硃紅的快樂。”
然而父親卻沒有喜獲新生的感覺,接連的失敗,給他刺激太深。他為此注射了過量的嗎啡,幾乎要死去:“他獨自坐在陽臺上,頭上搭一塊溼手巾,兩目直視,簷前掛下了牛筋繩索那樣的粗而白的雨。嘩嘩下著雨,聽不清楚他嘴裡喃喃說些什麼,我很害怕了。” 。。
童話似的家轟然崩塌(3)
與此相反的是,家中一切都好像將有轉機。
女傭們告訴小煐:應當高興,母親要回來了!
果然,母親回來以後,就把父親送到醫院裡治療,父親也信誓旦旦,要讓一切陰霾成為過去。
母親沒受過正規教育,去歐洲學別的不行,學的是繪畫。經過四年歐風薰陶的母親,對日常生活的“品質”已是相當挑剔了。
她對臨時的住所不能忍受,馬上和姑姑去找了一個合意的地方。
全家住進了寶隆花園的一座歐式洋房在今陝西南路。,房頂是尖的,很像童話世界。《私語》裡記述道:“我們搬到一所花園洋房裡,有狗,有花,家裡陡然添了許多蘊藉華美的親戚朋友。”
房間和書房的牆壁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