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山大地震?”童菲菲想起去年暑期電影院裡那鋪天蓋地的海報,臉色有些發白。
男人點了點頭,放下褲腳,看見童菲菲臉上哀慼的神色,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我們全家就活了我一個,雖然我少了—條腿,但好歹撿了—條命,也算幸運了。”
“幸運?”童菲菲的神色更加黯然,“可如果是我,寧願和他們死在一起吧。”
“嗯?”男人詫異地挑了挑眉,“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能活下來是多麼不容易啊。你看這次日本海嘯,多少人都在拼命掙扎著活下來,你怎麼會覺得死去反而是幸運的?”
“因為我覺得,沒有希望的人生,還不如死去。那些因為失去了親人而痛不欲生的倖存者,不是比死去的人更加可憐?”童菲菲垂下了眼睛,剛才候機廳裡所有的螢幕都在播放那些倖存者面對廢墟淚流滿面的樣子,讓她不禁回憶起自己當初抱著冰冷的君安,恨不得和他一起死去的情境。
“的確,失去了親人是很痛苦,但我們還是應該勇敢地活下去的吧!”中年男人溫和地看著童菲菲,這個女孩和他女兒年紀相仿,卻不像他的女兒那樣天真爛漫,而是透著一股顯而易見的悲傷和絕望。他不知道童菲菲到底經歷過什麼,但想起他剛剛走過來時,好像聽見她說什麼“災星、掃把星”之類的話,也大概能猜到她的人生必定遇到過不少坎坷和磨難。想起自己遠在中國的女兒,他不禁希望自己能稍微幫助一下眼前這個看起來哀婉而柔弱的女孩。
低下頭,他扣好自己的安全帶,沉默了一會兒,才再度開口緩緩地說道:“地震那年,我還不到十歲。我之所以能活下來,就是因為我父母在最後關頭用他們的身體護住了我,給我留下了一個可生存的空間。我記得我當年在黑暗中待了很久才被救出來,那十多個小時,我就蜷縮在他們的懷裡,感覺到他們的身體一點點地由溫熱變得冰冷,一點點地由柔弱變得僵硬。現在想起來,我居然沒有死去,也真算是一個奇蹟了。所以後來很多年,無論我遇到了什麼挫折,我都會對自己說,要勇敢地活下去,既然我的父母用他們的生命換取了我生存的機會,那我就應該學會去珍惜,而不應該輕易放棄。只有珍惜自己,才是真正對亡者最大的尊重和安慰。”
“只有珍惜自己,才是真正對亡者最大的尊重和安慰?”童菲菲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是這樣的嗎?
孟洵看著童菲菲若有所思的樣子,緩緩地拉過她的手,輕輕地捏了捏:“菲菲,這次在日本發生的事情,讓我有了一個感悟,你想聽聽嗎?”
“嗯?”童菲菲轉過頭,眼神還有些恍惚。孟洵深深地看著她:“我以前聽過一句話,就是‘活在當下’,可我從來沒有像這次感悟得這麼透徹。昨天我在醫院抱著你,著著電視裡那一片淒涼的廢墟,腳下還有不斷的餘震,我就在想,如果,我們只剩下了最後一秒,如果我們在下—秒就都會死去,那我最想做什麼?然後我發現,那一刻,我什麼也不想做,就只想抱著你,緊緊地抱著你,和你,相守在一起。”
孟洵握住童菲菲的手,語氣輕如呢喃,像是溫柔的嘆息:“菲菲,我們都經歷過了,生死,就是這樣一瞬間的事情。我們能掌握的,也就是現在的每分每秒。那我們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去痛苦?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去折磨自己,也傷害別人? 你沒有錯,沒有罪,更沒有對不起誰,除了你自己。所以,菲菲,放過你自己,別再讓自己活在暗無天日的愧疚裡,別再把自己關在那不得救贖的牢籠裡,走出來,走到陽光下面來,好不好?”
童菲菲—直靜靜地聽著,過了許久,許久,她才緩緩地垂下頭,抬起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滾燙的液體慢慢地從她的眼眶裡滲出來,她將臉頰深深地埋進自己的手掌裡,那些壓抑了五年的疼痛和悲傷,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