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園雖大,但如果被真的隔絕開來,變成一潭死水,哪怕這潭大若滄海,也終究會變得死氣沉沉。
站在周陵最頂端,陳長生向四周望去,隱隱感知著某種聯絡,判斷出隨著自己的到來,周園與本源世界重新建立聯絡,這種情況應該會得到改變,只是那必然是一個很緩慢、漫長的過程,也不知道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那些生命,還能不能支撐到那一天。
草海間的獸潮,已經不復當日的壯闊,數萬只的數量看似很多,但在廣闊無垠的草海表面上,顯得很少。
數萬只妖獸重新啟程,向著周陵而去,準備在那裡迎接自己生命的終結。然而就在下一刻,它們再次感受到了那道氣息,那種被俯瞰著的感覺,這一次那種感覺並不是來自遙遠的天空,而是來自前方那座周陵,而且這一次那道氣息變得強烈了很多,有些智慧稍高些的妖獸,甚至能夠分辯出來那道氣息自己曾經聞到過。
倒山獠停下腳步,直起數十丈高的身體,向著遠方那座陵墓望去,如綠豆般的眼睛裡,漸漸佈滿是暴戾的氣息。
嗖的一聲,受傷極重的那隻土猻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抓著倒山獠身上的毛,僅用雙手,便像閃電般攀至它的肩頭,向著遠處的周陵,發出了淒厲的嘯聲,充滿了憤怒、怨毒,以及絕望。
獸潮最後方的犍獸閉著眼睛,殘缺的耳朵在寒風裡微微顫抖,從土猻的嘯聲中確認了那道氣息的來歷,身體難以抑止地顫抖起來,因為箭毛失去太多而斑駁難看的身體表面,盪出了一波一波的漣漪,就像是水份已經完全蒸發但依然溼潤的沼澤。
這三隻大妖獸在上一次的劍池重現之戰裡受傷慘重,但畢竟無比強大凶殘,竟然在那樣的天災之後也僥倖地存活了下來。它們當然能夠分辯得出那道氣息就是那個人類少年——讓周園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
對這些妖獸們來說,周園是它們的家鄉,它們在這裡平靜地生活了無數年時間,卻被可惡的人類與魔族所擾亂,甚至陷入了當前的絕境中——天塌了下來,人族和魔族都離開了,它們卻依然還要生活在這片草原上,能怎麼辦?
妖獸們對陳長生的恨意,自然是件很好理解的事情。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就在下一刻,那位土猻的厲嘯聲戛然而止,它瞪圓眼睛看著周陵方向,眼睛裡出現了不可思議的情緒,緊接著,又出現了畏怯的情緒,悄無聲息地湊到倒山獠的耳邊咕咕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把自己殘缺的半截身體藏進了倒山獠頭頂盤著的角里,再也不敢冒頭。獸潮後方的犍獸也平靜了下來,微微偏頭,然後發出了一聲低沉渾厚的長吟。
倒山獠看著周陵方向,沉默片刻後,跪了下來。
於是,數萬只妖獸全部曲起前肢,或者低下高昂的頭顱,閉上充滿了暴戾與疲憊的眼睛,跪下來。
這是臣服,也是歡迎,臣服於可以為周園帶來新生的人,歡迎周園新的主人。
……
……
草海某處,陳長生看著跪在身前的那兩隻大妖獸,不知該作何反應。
哪怕是跪著,倒山獠也像是一座山,犍獸同樣如此,與之相比,他看著是那樣的渺小。如果不是與北新橋底那隻黑龍相見多次,處於相同的畫面多次,哪怕他這時候對周園的情形已經瞭然於胸,只怕也會生出馬上逃離的衝動。當初他和她在這片草海里,遇到過很多危險,最後周陵被獸潮包圍,這兩隻……不,三隻無比強大又異常陰險恐怖的妖獸,曾經給他們帶來過無數的麻煩。如果不是劍池重現天日,根本不需要南客與那隻金翅大鵬的幼鳥神魂合一,他便會被這三隻妖獸輕而易舉地殺死,然後吃掉。
“我知道現在周園的情況。”
陳長生看著倒山獠盤角陰影裡藏著的那兩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