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後的方法,非常危險暴烈,然而即便如此,也沒有收到任何成效。
這種針法,可以激發人類的生命力與血脈,就算是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老人,也可以重新恢復些精神,甚至從幽冥裡奪回一線生機。然而,這對徐有容卻沒有任何作用,因為她的血脈已經完全枯竭,她的生命力早已在接連不斷的戰鬥與路程上消失殆盡。
沒有柴了,再如何施以高溫熾烈的火焰,又如何能夠點燃?
“抱歉。”
說出這兩個字的不是陳長生,而是徐有容。她看著他微笑說道:“雖然我不懂醫術,但也知道,你剛才用的針法很了不起,可惜我這個病人太不爭氣。”
這是真話,她的聖光術在周園裡救治了很多人,但那和醫術是兩個領域的事情。
陳長生抬起頭來,看著她有些浮腫、依然清麗的容顏,心情非常低沉。
“你的精血已竭,除了能夠補血,沒有別的任何方法,但前些天我們試過,你的血脈有些特殊,妖獸的血對你沒有意義,我甚至認為,除了你自己的血,沒有任何血對你有意義,那麼就算我們能夠離開周園,可能也沒辦法治好你。”
他對她很誠實地講解現在的情況。對將死的少女講述她為何會死去,與他對她強大意志的敬意無關,而是他對於死亡有一種強大甚至執拗頑固的態度,人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那麼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應該是清醒的,這樣才不算白來這個世間走一遭。
他沒有向徐有容解釋自己的想法,徐有容卻沒有傷慟,更沒有向他發洩自己的憤怒,彷彿明白他的意思,微笑說道:“但如果能夠離開周園,至少你能夠活下來。”
來到這座陵墓後,徐有容經常微笑,但那笑容其實很虛弱,陳長生甚至不忍去看。
“我沒有找到離開周園的方法,不知道這樣會不會讓你開心一些。”他看著她笑著說道。他知道她不可能因此而開心,但希望她能夠因為自己說的這句不好笑的笑話而開心起來。
徐有容沒有開心起來,臉上的笑容反而漸漸斂去,看著他平靜說道:“看來,我會死了。”
就因為這句話、這句並不是第一次出現的話,陳長生忽然覺得自己的胸口被一塊石頭狠狠地砸了下,難過到了極點。
記得那天夜裡,她說過自己才十五歲,和自己同年。正值青春,卻生命已盡,這真是世間最悲傷的事情,是他曾經無數個夜裡都提前體會過的悲傷。
對於死亡,他準備很長時間,再沒有人比他準備的更充分,然而現在看著她就要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卻依然沒有任何辦法。
“我不想死。”徐有容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並不難過,神情依然是那樣的平靜,因為她並不是在懇請他的憐惜,只是告訴他自己最後時刻的想法。
“你不會死的。”陳長生說道。
徐有容說道:“你知道我無法接受這種沒有說服力的安慰。”
陳長生忽然間想到了些什麼,有些出神,聲音微顫說道:“你……不會死的。”
徐有容神情微異,不明白他的情緒為何會忽然有些異樣。
“你不會死的。”
陳長生第三次重複道,只是這一次,他的聲音異常平靜而肯定,乾淨的雙眼明亮無比。
徐有容以為他有些發痴,說道:“我的死,不需要你承擔任何責任。”
陳長生說道:“可是我不想你死。”
徐有容用疲憊的聲音打趣說道:“難道你是神明,不想誰死,誰就不會死。”
“是的。”陳長生清亮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墓陵裡,是那樣的肯定。
徐有容怔怔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