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勞拉其實一點兒也不喜歡和黑人一起吃飯,儘管每次小李向她抱怨“那些黑人,總是圍在一起用手抓飯吃,一點兒也不衛生”時,她總是正色道:
“說什麼呢,人家是咱們的衣食父母,懂不懂啊你,白學了四年黑人話!”
此刻,她卻正坐在老城僻靜處一家黎巴嫩烤肉店,一張點著三支白蠟燭的小餐桌邊,和阿爾哈只,一個她不喜歡一起吃飯的人對面而坐。WeNXuEmI。cOM
她的胃口似乎並不很好,只吃了一點點就停住,一邊呷著木瓜汁,一邊看著對面那個白袍花帽、正飛舞著一副刀叉的黑人老者,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阿爾哈只當然知道她等待什麼,而且知道她一定很著急,可阿爾哈只一點兒也不著急。
“哈姆都萊拉,真主的歸於真主,凡人的歸於凡人,太著急便違背了真主的意志。”
他心裡這樣想著,手中的刀叉舞動得更纖巧了。在家裡、店裡,他也和千千萬萬個豪薩人一樣,跟家人、夥計圍坐在裝滿飯菜的臉盆前,用右手抓著吃,但他並不像族裡某些兄弟,比如達烏達那樣,忌諱和異教徒、和女人共餐,忌諱用刀叉進食。
“只要是清真的,用筷子也沒什麼啊,我去過中國十四趟,那裡上千萬穆斯林兄弟,都用筷子吃飯呢。”
以前,面對兄弟們的責難和埋怨,他總是這樣理直氣壯地回答。這兩年,這種埋怨越來越少了,大約是因為不畏艱險,跑到這個非洲腹地都市來的外國人明顯多起來的緣故罷?
“別說是卡諾,就是梅杜古裡,都有好多中國人去過了。可是,唉!”
他的思緒忽地一震,手中刀叉也不由地猛顫了一下。但他旋即便平靜下來:得稍稍快著些了,對面那個中國女人,那隻裝木瓜汁的玻璃杯,已左手交右手、右手交左手地來回倒了四五回。
“哈姆都萊拉,埃拉吉,我們老闆託我問你好。”
好不容易捱到阿爾哈只吃飽喝足,差不多擦乾淨嘴角的油膩,勞拉的臉上,忙不迭浮起一絲微笑。
“對我來說,你就是老闆,呵呵。”阿爾哈只口中呵呵,嘴角卻渾沒半點笑紋,不緊不慢地從大袍裡摸出個大布包來,一層層地開啟。
“這是本月最新的德國提花布樣,一共24種,可以打兩個貨櫃。真蠟布樣也有兩個櫃的,太大不好帶,明早七點,我讓夥計送你家裡。”
勞拉好不容易忍住沒湊上頭去,眼神卻已不自禁地隨著燭花跳動起來:
“太好了,埃拉吉,只要15天,我們就能出小樣,趕上旺季前沒問題。”
阿爾哈只十指交叉,靠在椅背上,目光變得深邃:
“你很清楚,不論這裡還是巴馬科(1),這麼新、這麼全的提花布樣,只有大埃拉吉拿得到,而且,只有我才會給你們中國人。”
“我知道。”勞拉點點頭:“事實上,這裡的巴紮根本不讓我們開店,也沒人肯租倉庫給我們中國人,就算租,海關、緝私大隊、市管,也是麻煩不斷(2),如果不是你讓我們把貨放進你的倉庫,我們根本進不來。”
“我的店就是你的店,我的庫就是你的庫,你放心,但是——”阿爾哈只終於咧了咧嘴,旋即又嚴肅起來:“你必須記住,這些布樣是我給你的,是冒了族中很大風險的,你可以把頭等花型仿做高二等,高二等仿做中二等,但第一,我要你仿多少就仿多少,不許復單;第二,只許賣給我,不許賣給別人,你能做到麼?”
“能,埃拉吉,你放心。”
勞拉幾乎不假思索地應道。
埃拉吉顯然並不是很放心,他略一思忖,又緩緩道:
“就算賣給別人,價格最多隻能和給我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