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唱冬天的雪,春天的花,夏天的風秋天的雨。
他唱一隻小小的魚努力地往上游,卻被浪花捲去最底下,不得不一次一次重新開始。
萬素真裹著被子,與他隔門坐著。
她整個身體好像隨著他的歌聲起伏搖晃,被風託著飛起來,舒服極了。
終於,她睡著了,自從出門以來,她第一次睡得這樣沉,陷在一個很幸福的夢裡面,不想出來。
她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猛然睜眼,天已大亮。
火行澤在門外叫她,“起床啦!太陽都照屁股了!”
萬素真急忙坐起來,一陣腰痠背痛,原來她裹著被子靠在門上睡了一夜!
火行澤還在嚷嚷,“萬大小姐?萬素真?素真!快起來!”
這般聲勢,就是死人也給他叫醒了,萬素真急忙站起來,飛快整理一下儀容,然後拉開了門。
一瞬間,璀璨的日光和他比日光還要燦爛的笑臉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一下子扎入她眼睛裡,在她心頭狠狠砸出一個大窟窿。
她全身的血液都往那個窟窿裡湧去,忍不住紅了臉,她急忙故作自然地別開臉,淡然道:“是時候趕路了吧?”
火行澤學著她一本正經的強調,說道:“是時候了,出發吧!”
萬素真撐不住想笑,可是她的那種強烈的矜持感讓她笑不出來,只好板起臉,木然走出屋子。
她發覺,自己活了十八年,竟然連笑都覺得可恥。
她是忘了怎麼笑嗎?
花山的風景很好,萬素真與火行澤一路走下來,只覺賞心悅目。
她的內心深處漸漸有了一種渴望,不要去找那個什麼碧空劍訣了,就他們倆,慢慢地策馬,春遊太雲湖,夏觀星空,永遠也不要停止,那該多好呢?
這種渴望漸漸被她無意識地付諸在行動上,她最近總是找藉口說累了,然後在茶棚裡一坐就是大半天,或者說自己馬的蹄子傷了,不能走快。
火行澤雖然沒說什麼,可是她能感覺到他趕路的焦急,自從到了花山,他就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似乎在尋找什麼,有時候會心不在焉。
他,是不是已經有些厭倦了?
“我來牽馬,你去問掌櫃的要客房吧。”
又是淡淡的一句。
萬素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先進去要客房。
在大廳等了一會,火行澤卻沒進來,她下意識地偏頭看了看門口,卻見一個人影飛快地在門口一閃。
火行澤?他去什麼地方?
她急忙追出去,卻見前面人影一晃,去了拐角,她快步跟上,卻見火行澤隱身在一棵樹後,面無表情地看著樓上。
那棟樓是紅色的柱子,綠色的窗稜,在北陀,誰都知道這是妓院的意思。
他果然是個淫賊!公然當著她的面來妓院!
萬素真第一個反應是甩手離開,可是火行澤忽然昂首走了出來,妓院門口的老鴇笑容滿面地迎上,他神色自若,漂亮的眉眼裡甚至帶著她極陌生的挑逗風情。
兩個年輕美貌的妓女上來扶住他,他低頭不知對其中一個人說了什麼,那女子嬌嗔一聲,抬手輕輕打了他一下。
火行澤哈哈大笑,在那女子柔軟豐滿的胸脯上捏了一把,摟住這兩人,很快進了妓院。
萬素真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躲在暗處渾身發涼,明明已經失望之極,明明早知道他就是一個普通的淫賊,可她還是覺得難過。
她不是為自己難過,她是為了火行澤。
那個與妓女打情罵俏的男人,不是她認識的火行澤。
火行澤應該是個喜歡毛手毛腳,卻從不真正動手的人。
他會笑,笑容比日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