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他覺得越往北,心就越虛:
“傳令下去,放慢腳步,小心哨探!”
“稟將軍,幽州段刺史親自領兵前來接應!”
李述如釋重負,長長出了一口氣:
“這傢伙,可算來了。”
青紗帳分處,一簇旗號,倏忽而來。
遠處草木聳動,群雀蜂起,正不知多少人馬。
李述突然一凜:
“李述一介邊將,如何有這許多人馬!”
他冷汗涔涔而下,失聲大喊:
“來人……”
“嗖~~~”
話音未落,勁風起處,一杆標槍重重插進了他的前胸。
“殺呀!”
四面八方,黑旗彌天蔽地,晉兵身後,更燃起熊熊烈火。
“慕容垂!”
主將驟亡,失魂落魄的晉兵們望見旗號上“吳王”的字樣,再無鬥志,轟然作鳥獸散。
燕軍歡呼著,吶喊著,一圈圈地兜剿追逐著,百里青紗,波瀾起伏,血光旗影,閃爍不絕。
河堰上,慕容垂靜靜地聽著各路回報,輕輕合上了眼睛:
雖然殺聲依然不絕,但對他而言,這一仗已經打完了。
良久,他突然張開眼:
“那個刺殺李述的勇士無恙吧?”
一個虎背熊腰的健兒躬身施禮:
“卑職騎都尉染干律,蒙殿下動問,卑職平安。”
慕容垂上下打量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自此刻起,你就是虎賁中郎將了。”
殺聲早已止了,百里青紗,千里晚霞。
慕容垂凝視南方,一臉嚴峻。
“兄長莫非在擔憂河南?”慕容德在他身邊坐下。
慕容垂點點頭:
“石門扼水路咽喉,南兵勢在必得,皇甫大人兵少援絕,日子恐怕不會好過啊!”
此刻,皇甫真單衣幅巾,正挺立在石門城壕邊。
兵少境廣,無險可守,強敵卻已一天天近了。
他當機立斷,棄守譙、梁二郡,收縮兵力,死守石門。
城單壕淺,素來儒雅的他竟赤足而出,肩上荷著鐵鎬:
“石門要津,斷不可失,老夫雖衰,願當先竭力以事鍬鎬,諸君力過於老夫者,望為國為身,不吝操勞!”
兵將們轟然呼應:
“大人放心,小的們一定把石門鑄成金城湯池,南兵除非把我們都殺了,否則別想踏入石門半步!”
皇甫真嘴角浮出一絲微笑:
“諸君能如此,別說南兵,就是天兵天將,也休想躍過這道石門!”
已是秋上了。
往年此時,齊魯大地上,金光閃閃的麥穗早已鋪滿了場院道路,光著脊樑的農夫們一邊揮汗如雨地勞作,一邊快樂地唱著小調,女人們則抱著壺漿蹲在田壟上,饒有興味地看著孩童們在剛剛收穫的田野裡嬉戲、奔跑。
可如今,聯營相對,鼓角相鳴,光禿禿的田野之上,瀰漫著死寂一片。
已經兩個月了,不攻不戰,不進不退,雙方都是這樣。
“如今大軍久屯,糧草維艱,陛下命我前來商請殿下早日出戰。”
燕軍帥帳裡,鄴都來的使者,武威王慕容築正向慕容垂轉達皇帝的致意。
慕容垂拉著慕容築的手,走到帳外,指著南方連綿不絕的晉營:
“南軍蓄勢多年,傾國而來,桓溫權高震主,位極人臣,寤寐思者,無非揚威於北而逞於司馬家,如今寇氛以深,敵勢已重,貿然與戰,不卜必勝啊!”
慕容築目不轉睛地看著晉營,為難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