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墓園座落在京郊三十里外的英烈山南麓,山腳下建有秦氏宗祠,山上山下皆有家將日夜巡邏守衛,閒雜人等輕易不得接近。
那名奴僕見她衣著樸素,又無名刺,便以為她只是想到墓園去遙祭一番,哪裡料及此女有來無蹤去無影的本事。
及至墓園,顏初靜讓朝瀧在外等候,自己隱身入內。
園中古柏蒼翠,夜色的瀰漫給徐徐清風平添了幾分幽冷。她放開神識,林林立立的墓碑一目瞭然,其中一塊刻著定國大將軍秦可久等字。
八年。
他已經在這片土地下躺了八年。
至今猶記,他臨死前的那一眼遺憾與無悔。這刻骨深情,她是受之有愧,悔之不及,且無以為報。
描繪他的名字,指下的墓碑是如此僵硬冰涼,一如他沉眠的地方,再多的陪葬品也填不滿那空洞寂寞。
“將軍,你生前浴血沙場,死後會去哪兒呢?”她跪坐在碑前,喃喃低語,“我對不起你,若有來世,不,我們不要再相見了。”
欠他的情,她是還不了了,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日後再見冥王時,或許她可以利用青磯承諾的更改生死薄的機會,為他謀求一個富貴榮華健康長笀美滿如意的來世。
離開墓園之後,顏初靜祭出飛劍,劍如流虹,轉瞬飛回京城,直抵皇宮。朝瀧跟在她身後,陪她站在天命殿殿頂吹風,直至見她面色不愉,才開口問她為何事煩心。顏初靜指了指腳下的天命殿,說要找天命神官算賬,可惜他不在皇宮裡。
“不如讓我去問一問那祭司。”朝瀧提議。
“唔,謝了。”
朝瀧笑道何須客氣,身形一閃,隨即潛入了天命殿。
少頃,顏初靜聽見殿中那老祭司略帶沙啞的嗓音——“神官大人云游去了,歸期不定。”
該死的!
顏初靜難得生氣,暗暗詛咒那天命神官出門遇妖怪,最好死翹翹。
“小靜,你看城中那般熱鬧,這些年我們終日寧心修煉,何不趁此機會去逛一逛,回味那繁華喧鬧。”
“也好,我們就在城裡住一夜,明日再走。”人海茫茫,顏初靜也知道一時間無法找天命神官的麻煩,眼下無急事,正好去放鬆一下。
恰逢今日是水梨節,京城裡的酒樓飯館餅店果鋪等等都紛紛推出了各式各樣以水梨為主的美味小吃,素的葷的,甜酸鹹辣啥味的都有。晚飯桌上,富貴人家少不了一道六福梨盒,而窮人家至少也有一碟子梨條滾糖末。
大街上人潮熙攘,許多孩童手裡舀著一盞形如水梨的果皮燈,據說放到護城河裡可以保佑來年的日子風風火火,像河水一樣暢通無阻,無病無痛。這種說法的起源已久遠不可考據,或許這只是百姓的願望,但即使真正實現的沒幾個,每年還是有很多人去放燈,去許願。
顏初靜與朝瀧順著人流漸漸走到護城河邊。
鄰近城牆的河岸,垂柳依鸀,樹下有一些散攤子,或賣涼糕豆汁,或賣香囊繡帕,或賣紙舟果燈,或賣編花草籃,林林種種,雖比不上商鋪裡賣的那麼精緻,卻勝在價格實惠。
走著走著,朝瀧在一個賣香囊的攤子前停下,從貨架上挑出一隻底色黛紫,獨繡一朵白梨的香囊。
“這賣多少文?”
攤主是個年約四十的婦人,她飛快地瞄了站在他身側的顏初靜一眼,隨後伸出手掌做了個六的手勢:“這隻用的是上等緞子的底料,真絲綵線,做工可細了,值一百六十文。”
朝瀧二話不說,自懷中取出一小串銅錢擱到貨板上。
顏初靜正好奇著,他們都有芥子空間的儲物袋,買香囊做什麼?怎也想不到朝瀧轉過身來,竟將那隻香囊往她腰帶上虛虛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