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也是一呆,心頭一急,就要發飆。可轉念一想:不對,不對,本官怎麼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卷子上沒有留關節啊,吳節又不是傻子,大好功名送到手上來,怎麼可能不取。還有,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個包應霞是傻子嗎,怎麼可能故意淘汰自己的門生。不管是怎麼回事,本官且以鎮之以靜。等下去天字號房查查,看能不能找到那份留有關節的卷子。如果還沒有也不怕,反正吳節已經拿到過一個草元,到時候,本官大不了再冒天下之大不韙,啟封所有卷子,把他給找出來就是。只不過這個辦法動靜太大,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
當下陸大人隱忍不發。
倒是其他考官都喧譁起來。
包應霞突然一笑,道:“諸君,說句實在話,這卷子作得才氣橫溢,就算是點為第一,就算吳節是我的門生,別人也不好說什麼。”
“確實如此。”眾人都是點,又有人問:“既然包大人已經認出了吳節的卷子,可是為了避嫌,這才故意刷他下去。如此,未免有些著相,為君子所為。君子內心嚴明正直,只需守住心中那一份良知,正大光明,又何懼世人蜚短流長?今科順天府鄉試,乃是為國薦才。問的是誰的文章作得好,又不是問誰是包大人的門生。”
所有人都點頭,齊聲勸解。
包應霞突然哈哈大笑:“慚愧啊,慚愧,本大人之所以不取吳節,其實也是有點si心的。”
這話讓大家有些不理解了。
包應霞道:“吳節今年才多大,如果沒猜錯,十七出頭,不到十八歲吧。據包應霞所知,他也是今天才開始參加科舉的,竟一口氣從縣試到府試,倒院試考了上來,期期第一。如果鄉試再拿到頭名解元,可謂是少年得志,難免輕狂,對他的未來也沒有任何好處。老實說,對於這個學生,本官還是很看重的。以此子的才具,當有入翰林的資質。”
“啊,吳節今天才第一次參加科舉,還拿過小三元,還有點翰林的水準。”各房考官都咋舌不已。
包應霞接著道:“若論此子的才氣,同張江陵倒有幾分彷彿。當年,張江陵十二歲參加童子試,也是一個小三元中的。不過,在參加湖北鄉試的時候,雖然文章做得極好,卻被他的恩師湖北巡撫顧璘認出來了。顧巡撫巨知道自己弟子是個奇才,但是,他覺得若是讓他小小年紀就順利地考進舉人,對他將來不利。應該給他一個挫折,給他一些磨練,所以就關照考官故意不錄取。”
張江陵就是張居正,如今的新晉內閣輔臣兼兵部shi郎張居正,士林中的新一代領袖。
他有平靜地說道:“有一些挫折,有一些磨練,對人成才是有好處的。張閣老在聲名顯赫以後,回顧這段往事時,他是感恩戴德的,也盡其所能報答顧巡撫,照顧他的後人,並沒有一絲怨恨。其實,吳節就算這一科中不了……”
一笑,聲音大起來,頓時充滿了自信:“三年之後,吳節必然會拿到第一,對此,包應霞從不懷疑。吳節這份卷子,本官就獨斷專行刷下去了。”
一把抓起那份卷子,直接扔進了廢紙簍裡。
大堂之中鴉雀無聲。
管考官心中一熱,眼淚落下。
他走到包應霞面前,一揖到地:“包公高風,直如那雪裡翠竹。可笑管定予先前還懷疑大人有徇si舞弊的嫌疑,下官敬服!”
包應霞一把將他扶起,嘆息一聲:“只願那吳節能明白我的這一份苦心,不要怨懟才是。”
管考官哽咽道:“包大人高風亮潔,吳節日後若是知道事情,內心之中只有感ji,怎會怨恨。”
鬧了半天,淘汰了一份卷子,天已經開始朦朧亮開。
北京的天都亮得早,看看時辰,已經過了卯時,大約是後世北京時間五點鐘的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