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到底是不希望遇見方懋揚的,因為她現在仍無法坦然面對沒有他的不幸福。
她怔怔地站在床前,直到身後的小護士喚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她有一點兒緊張,過去的一切已經如同幻影,她怎能還輕而易舉地陷入其中?
斂了斂思緒,她走至床尾拿下他的病歷細細檢視。病歷上每一個字都寫得分明,他的身體已無大礙。以前他身體很好,她有點兒想不透他何以這麼年紀輕輕就患了心血管病。
這樣的病大抵不容易根治,像顆定時炸彈一樣跟著他。現在治好了,將來老了又會復發,如果照顧不周道,只怕不用等到老了,過個三五七年就要發病。
她眉頭皺得緊緊的,一旁的小護士悄聲問她:“孔醫生,很嚴重嗎?”孔半夏搖搖頭,說:“不嚴重,只要注意休息不會有大問題。他不過是最平常的心絞痛症狀,也無其他惡化跡象,會昏倒多半是平日裡作息不規律,過度疲勞造成的。”她早知道他的習慣,在實驗室裡一待就沒日沒夜,如果不是偶爾想到她,出來打一個電話,只怕是要以實驗室為家的。
她把病歷放回原處,坐到一邊的沙發上。她還要在這裡待一整夜,一想到要面對他這麼長的時間,她就不停地簌簌發抖。
他們在一起太久,所以分手後重逢,她仍沒有辦法把他當陌生人看待。
晨曦升起,病房裡光線一亮,她就起身離開了,臨走前不忘交代:“我上午要回醫學院上課,如果有什麼事你就聯絡梁醫生。”半夏走後,日上三竿了方懋揚才醒。醒來的時候他看著病房有一瞬間的失神。他不常生病,住院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他清了清乾澀的嗓子,病房裡的護士已經發現他醒過來。
“方先生,您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他搖搖頭,斂眉出聲問她:“這是哪家醫院?昨天是誰送我來的?”“這裡是S醫院,您同事還有您母親把您送來的,不過現在他們都回去了。”他“嗯”了一聲,靜靜地靠在病床上。窗簾被捲起來了,病房外面陽光明媚,冬日溫和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也帶著一股暖意。
他看著走進來的醫生有片刻的失神。梁煜華是聽到護士通報說B908號房的病人醒了過來例行檢查的。孔半夏那個女人向來負責,這一回卻把自己的病人拋給他,著實奇怪!
他心裡探究著,打量眼前這個病人,依照慣例問了他幾個問題,做了一些簡易的身體檢查。
藥都是賈老頭指定的國外頂尖的藥。病床上安靜的男子看起來有點兒冷峻,應該是來頭不小。
“在這段時間進食不應過飽,禁絕菸酒。再留院觀察一天,明早沒什麼問題就可以出院了。”他交代著注意事項。男子眉頭動了一下,才要張口,他當醫生這麼多年,自然見過這樣的病人,早知道他要說什麼,不消片刻已截住他的話:“不想住院是嗎?不想住院和上頭商量。這樣的安排不是我決定的,是賈主任和您母親的意思。”他眉頭皺得更緊,卻不再說話。
梁煜華走出病房還在納悶,這個人怎麼這樣沉默?他給人的感覺讓他不知怎麼想到了孔半夏,覺得這兩人氣質非常相像。
孔半夏這一天上課都難以集中精神,好不容易下課鈴打響,她也不像平常那樣留下來回答學生的問題,匆匆地拿起教案就走。
她知道他就在醫院裡,卻不能坦然走進他的病房像詢問其他病人一樣詢問他的病情。她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前,手裡緊緊地握著一支鋼筆。
北方有暖氣,房子裡一點兒也不冷,可她偏偏還是直打哆嗦。
她恍惚又想起那幾年的事,想起那樣慘烈的分手。那晚她狠狠地把手上的水杯砸到他腳前,一聲脆響,水杯落地,濺溼了他的褲腳。
他也在氣頭上,竟然伸手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