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徐徐吹送,那燈籠隨風漂浮,左殊同怔神片刻,正要挪眼,但見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攀樹拿竹竿去勾那燈籠,她年紀尚有,一個不小心沒踩穩,竟從樹上滑了下來。
他忙上前,接住人。
只是他才釘過鎮魂釘,足下虛浮,趔趄了幾下才站穩。
鬧市之中時有車馬,他還當孩子頑劣,輕叱:“此燈不可亂摘。你爹孃在哪兒,怎由得你如此胡鬧?”
左殊同天生氣質清寒,面無表情之時更顯冷酷。小丫頭被他肅著的臉嚇得癟嘴掉眼淚,肩抖如篩糠:“我爹爹在東橋說書的,他生病了,病得很厲害,我、我想給他治病……”
長安城所謂的遊街說書人的多是拿竹片簸籮討飯的乞兒,見小孩兒一身粗衣兜不住瘦弱如竹竿般的身軀,左殊同道:“生病可以去找大夫。”
說著,將錢囊遞到小丫頭跟前。
小丫頭似是驚住了,不敢隨意接下,只搖頭:“我爹的病,只有點了燈才能治……”
左殊同聽到“燈”字,神色一凜:“你之前,看過你爹爹點燈治病?”
小丫頭點點頭。
“他人在何處?”
東橋後那一帶貧民大宅院離坊市不遠,只是才到巷口,就聞巷內傳出一陣陣尖叫,一越過木門,就看到一群受了驚嚇的居民往外退,院中跪趴著一位身姿佝僂的男人。
小丫頭一見,失聲喊道:“爹——”
她撲身上前,男人仿似未聞,兩臂高舉,一個勁地對天空磕頭,口中振振有詞“神尊救我”之類的話。邊上鄰里驚恐道:“這老趙……莫不是中了
邪?怎麼一夜之間像老了十歲……”
話音方羅,男人的黑髮居然開始變白,原本略顯黝黑的面板如正在被烤乾的橘皮,竟在眨眼間老至垂暮之年——
眾人被這詭異的情景嚇得膽裂魂飛,左殊同眼疾手快地將小丫頭拽回人群中,喝了一聲:“都退到門外去!”隨即,背上的如鴻劍應聲拔出,劍尖直穿那男人的肩頭!
有不明情狀者高呼著“殺人”發足往外奔去,也有不少膽大著繼續留下圍觀。
如鴻劍見血抽回,男人疼得目眥欲裂,下一刻,竟見一隻三寸大的黑鳥從男人耳朵裡鑽了出來,帶起一縷青煙展翅飛起,眨眼間不見了蹤跡。
所有人悚然失色,更有婦人直接嚇得癱軟在地,但看那男人驚魂未定地坐起身,呆滯的目光落在小丫頭身上,問:“我怎麼在這兒……”
一開口,又被自己蒼老的嗓音嚇到,摸著自己的臉慘叫連連。
左殊同向周圍居民低詢了數句,正在這時,外頭一行官差聞風而至,領頭的迎面見著了眼前景象,渾身一震。
正是言知行。這幾日他暫代了少卿之職跟進倀鬼案,萬沒料想會在此遇見左殊同,想起司照所說,左少卿很有可能被墮神風輕奪了舍,一時僵著不知如何應對。
左殊同將如鴻劍收回劍鞘,低聲道:“此人名為趙真,街頭說書為生,不到四十歲,接觸過了神燈……目前看來他祭出的代價就是壽期,我已將他體內燈妖驅逐,但他年歲已被奪走,你且帶他去國師府看看能否吊住他一口氣。”
言知行下意識道了一聲“是”,左殊同又看向抱著趙真啼哭的小丫頭,道:“這女童是趙真的女兒,你先帶她回寺內人照看,若趙真保不住性命,再將她送入慈幼院。”
言知行意識到眼前這人就是少卿本尊。他心底有千萬個困惑亟待相問,唯恐其他武侯發現少卿,只得依言照辦。
誰知轉了頭,就不見了左殊同人影。一抬頭,竟是越簷而去。言知行即刻追去,一看到人影便即叫住:“少卿既已恢復神智,何不回去講明?”
又道:“少卿定只是一時被墮神奪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