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河,那些灑水的女人,那個睡覺的女子。他離開陽臺,回到臥室,開始刮鬍子,氣溫這時已明顯地上升,他看著已經變得花白的兩鬢。他刮完鬍子,完了以後,他又一次踱到陽臺上,又一次看問棕櫚樹,石頭,那些酒水的女人,那個睡著的女人,看向河岸邊麻風病人的聚集地,看向河裡的遊隼,這就是加爾各答或拉合爾,棕桐樹,麻風病,黃昏般的晨光。
隨後,在這樣的晨光裡,副領事衝過澡,喝完了咖啡,他在一張沙發上坐下,拿起一封剛從法國來的信,看了起來。一位姨媽這樣寫道:有一夜,巴黎這裡颳起大風,這事已經有一個月,不過直至現在,還從未發生過這樣的情況,房屋的一扇窗子和百葉窗都被吹開,本來那扇窗子就半敞在那裡,留著室內通風用的;是當地警察局通知了她,她下午就過去了,把窗子關好,並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被盜的痕跡;噢,還有一件事,她差點兒忘了:她去關窗子的時候,發現那棵靠近柵欄的丁香樹又遭劫了;沒有人看管,所以每年春天都是這樣,總有一些野姑娘要來偷採。
副領事忽然想起,好像有什麼事兒要準備,是關於法國使館的招待會的,星期五也就是明天晚上就要舉行,他在最後時刻才被邀請。昨天晚上,大使夫人就一句話:請來參加。
他站起來,去告訴印度僕人,把他的晚禮服刷一刷,而後又回到沙發上坐下。馬爾賽坡的姨媽寄來的信已經讀過。關於百葉窗被吹開和丁香被採那兩段,他又讀了一遍,最後他才確定:信讀過了。
他在等辦公時間的到來,手裡還拿著那封信。此一刻,彼一時,在那邊是一個沙龍,一切井然有序,黑色的大鋼琴閒在那裡,在樂譜架上,放著一份沒有開啟的樂譜,樂譜上寫著〃印度之歌〃,卻看不怎麼清楚。柵欄的門緊緊地鎖著,外人不可能鑽進花園,不可能走近,人家不可能看到樂譜的名字。在鋼琴上,有一盞檯燈,是用中國花瓶改成的,燈罩用綠色的絲綢製作,它有四十年了嗎?是的。在這房子的主人出生之前就有了嗎?是的。風暫時停息下來,百葉窗開在那裡,耀眼的陽光投射在綠色的檯燈上。一些人停在外邊:應該想想辦法,否則,今夜還是睡不好,你們聽到昨夜吮當蹺當的聲音嗎?響了足足一通宵,就像敲喪鐘一樣。又有一些人,一群人停下來:這個房子老是關著,房子的主人究竟是誰?一個獨身男人,約摸三十五歲吧。
他叫約翰一馬克·H。
一個獨子,父母已經死了。
這個住宅還可以稱為府邸,帶有花園,坐落在巴黎,幾年來一直關著,因為房子的主人從事外交生涯,這期間,正在印度那裡當領事,警察局知道,這種情況下或一旦火災時,該通知誰:在馬爾賽坡區,有一位老夫人,她是房主的姨媽
風又颳了起來,百葉窗隨風關上,陽光悄然隱去,丟下了綠色的絲綢,鋼琴重又蒙上陰影,直至日暮。兩年了。
僕人還在劇那件粗呢晚禮服,那刷子的聲音讓副領事越聽越刺耳,他站起身,關上了門。
起床的時間終於過去,辦公的時間繼之而來。
副領事步行去工作,他沿恆河走了約摸十分鐘,經過一塊林明地,林蔭下,那些始終憨笑著的麻風病人在等著。他走進使館,穿過一片夾竹桃和一片棕桐樹:他的辦公室幾間單獨地圍在一起,在另一邊。
一個平和的聲音又在問道:這個先生在的時候,你們都聽到過鋼琴聲嗎?那是在做音階練習,還是用一隻手在彈什麼曲子?彈得多麼彆扭啊。一個年邁的聲音答道:是的是的,從前,每天晚上,是有個孩子用一個手指彈奏,記得彈的是〃印度之歌〃吧。還有呢?年邁的聲音又答道:從前,是的,夜裡的時候,不過並不久遠,人家曾聽到過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像是鏡子之類的,從一個獨身男人的住所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