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傻。
他知道妖在漫天要價,只是他不那麼在乎錢財罷了。他喜歡妖的性子,又豈會在一向不在意的錢財上斤斤計較。
妖門前那棵樹從初春便開始開花,一直開到了夏末,那棵樹上整日地飄下無數的粉色花瓣,卻從來不見它稀疏下來。
百里明月曾好奇地問妖那是什麼樹。
妖站在樹下,淺笑盈盈,雙手揣著,一身紅豔的寬袂曲裾深衣灼灼似火。
“我是妖,我的樹自然就是妖樹。”
百里明月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並沒有在意。但是到了秋天的時候,這棵樹終於開始大片大片地落花,花落紛紛如雨,浩大而隆重,宛如一場狂歡的葬禮。
但凡來買酒的人,遠遠地看著這樹,就會痴了一般地呆望。若是沒人上前去喚醒,那些痴傻的人便會魔障了一般地或狂笑或大哭,醜態百出。
妖偶爾會眯著眼看那些人的醜態,但更多的時候會在對方被那花樹吸引得痴傻之前上前去招呼。
百里明月坐在樹下的凳子上,仰頭看著那棵樹,莫名地覺得這樹瘋狂得可怖,像是要喚起人心底的罪孽和邪惡一般。
回頭看妖,他正一如既往地揣著手站在花樹底下,靠著那粗壯的樹幹,微微仰著頭,勾魂的狐狸眼微微眯著,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看花還是在透過落花看那微藍的天空。
只是妖的神情是冷清而寂寥的。
彷彿絲毫沒有受到這瘋狂的飛花的影響。
百里明月突然覺得一陣冷意侵上心頭,繼而隨著血脈流淌到了四肢百骸,渾身冰冷。
而後——
百里明月許久不曾再來。
當他再來的時候,那樹上已經沒有花了。鬱郁的葉子取代了那些絢爛而華麗的繁花。明明已是秋日,那些葉子卻是毫無畏懼地張揚著展開了。
這之前,妖認識了桑。那個被稱作是天下第一的殺手——桑。
是夜,月色清和。
月光裡,花瓣紛紛墜落,如夢似幻。妖在花樹下的一張香柏木的桌子旁坐著,自個兒倒了一盞酒,卻沒有喝。
妖雖是個賣酒的,卻從來不喝酒。
月光照映在酒盞裡,落花簌簌飄墜進去,漸漸地,就遮掩了酒裡的那輪明月。
妖單手託著下顎,一身紅色深衣鬆鬆散散地掛在肩上,領口開得很低,紳帶也只是隨意地堪堪一系,寬大的衣袖滑落下去,白玉琢磨一般的手臂從鮮紅的衣袂中露出來,越發顯得白皙。然,妖卻只是寂寂的坐著,彷彿等人的樣子。
等誰?其實妖誰都沒有等。
他只是習慣這樣了。
這晚,桑來了。
桑的武功極好,這點自不必說,否則一個殺手也不會被人稱作天下第一。
妖坐在長凳上,花自飄零,風自無聲。而後,不期然地,妖一抬頭,笑眼彎彎——
“樹上待著可舒服?”
繁花間一霎流瀉出了強大的殺氣。風一下子驚了,亂花迷眼。
但只是一瞬。
樹上的人很快就斂了殺氣,花瓣一樣飄了下來,入座在妖的對面。
樹上下來的男人有著冷清的容顏,彷彿夜空中那輪孤高之月。雙眉修長,卻挑出一分寂寥,兩分孤傲,三分無情,四分涼薄。那雙眼也是極好看的,只是太過深沉了,如古井一般,波瀾不興。那臉面,那薄唇,分明都是魅人的,卻因了那森寒的氣息而變得不可親近起來。
這男人,生就一副絕世名劍的氣質。
但——來者是客。
妖笑眯眯地擺著手說:“放心,在下不過是一介賣酒的罷了。”
這時候的休言早就睡下了,那孩子是睡著之後雷打不動的主,妖便親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