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極了,氣瘋了,開始胡亂撕扯自己的頭髮,傷口劇痛她也顧不上,鮮血流了一地,順著她的裙裾蔓延開去,蔓延到司邑青身邊。他感到袖子被她的血浸溼,接著是整條手臂,再接著,他躺在她的鮮血中,心中的恐懼將他吞噬。
他害怕,很害怕,可他無能為力,他知道,他就要失去她了。
終於,莫憂停了下來,才撕扯了幾下,她已經把自己的頭髮扯下了大半,有些地方已經能看到森白的頭皮。
她看著一地凌亂糾纏的黑色,卻覺得那些都是駭人的白髮。兒時孃親的告誡猶言在耳,她長舒一口氣,安然笑道:“我管住了自己的頭髮,沒有人能取笑我。”
室內的酒香越發濃烈,烈酒終於蔓延到了牆角,鴛鴦燈上的那團小小的火苗猛地躥起,然後順著一地的酒漬,擴散開來。
漸漸地,酒香裡混進了一股衣物燒焦的氣味,才一轉眼功夫,幽藍色的火焰已經爬上了莫憂的裙裾一角,引得她興奮地看去。
司邑青亦看見了,他的眼中佈滿血絲,嘴裡含糊地喊著她的名字。
“莫……莫……”
酒漬沒有蔓延到他躺的地方,他是安全的,可她的裙裾下襬都被酒浸溼了!
華姝宮外,看守計程車兵有些開始站不住了,有人向李弘譽請示:“李大人,這酒香……裡面……”
李弘譽打斷他,還是不讓任何人進去,只說:“我知道了。”
望著寂靜的華姝宮,李弘譽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眼中為何有了溼意。他的聲音很輕,無奈而悲傷。
他說:“瘋子。”
屋內,火焰越發張揚。
司邑青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他無暇顧及,淚眼中,他看見莫憂從身後的火苗中慼慼地回頭,凝視著他,目光忽地變得柔和起來,她愍然道,“很快,你的皇位也沒了。”
在她身後,火焰已然張揚竄起。
嘴角上揚,眉眼彎彎,那是她留在這世上最後的笑容。
“邑青,我們總算有個了結了。”
火勢蔓延得很快,須臾,便已燒上全身。
殿內被火光映得通紅,莫憂周身被火焰纏繞,炙熱燒透了衣物,啃噬著她每一寸肌膚。她聞見華服燒焦的氣味,也聞見了自己的皮肉被炙烤的氣味,她覺得有些熱,接著是痛,然後越來越痛。
終於,她痛得什麼也不顧了,用盡所有力氣嘶喊嚎叫。
她聲嘶力竭的喊,燒得多痛苦,她就喊得多痛苦。
她知道,她的痛,亦是他的痛。
司邑青眼睜睜看著她被火焰吞噬,聽見她的嘶喊,恨不得自己能代她受苦。他咬牙,拼命地移動手腳,終於,他的手指又動了動。他咬破自己的舌頭,想用痛楚刺激身體趕快清醒,可效果甚微。他艱難地移動四肢,一寸一寸地向莫憂爬去,眼淚滴落,滴進地上那一灘鮮血中,卻怎麼也衝不淡血液的濃稠。
口中鮮血淋淋,他竭力張嘴,卻只說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句。
“不……莫……莫……”
莫憂聽不見他的呼喊,她只聽見自己的尖叫,刺耳,難聽。
李弘譽終究還是衝進了屋內,心裡早有準備,可看到眼前的景象還是不由得一驚。
火焰躥上了輕紗羅帳,整個屋子都要燃起來了!
他命人立刻扶起司邑青離開這裡,還沒邁開步子,手臂就被掐住,司邑青中了藥,此時的力氣卻不小。
他的嘴裡滿是鮮血,身體的知覺終於開始恢復,再一次的咬舌之痛更讓他找回了些氣力。
生平第一次,李弘譽在他眼中看見了淚,他拉著他,乞求道:“弘譽,救救她,求你,我求你救救她!”
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