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看她,他心想這女孩講話帶港臺腔,有意思。瘦豬要的是雲霧茶,但那女孩否決了,她讓瘦豬點鐵觀音,她說,喝點外地茶吧,喝什麼雲霧茶,你們文化人要有點品味好不好。瘦豬對女孩的話言聽計從,看得出他是很怕她的,但她是誰呢?瘦豬這就跟賈仁介紹,說她叫一朵,一朵玫瑰的一朵。那女孩連忙更正,說,是一朵白花的一朵,老譚以前見過一朵,不知為何他卻不多嘴。賈仁不能示弱,心想自己到臨水坊,從北京回來,難道要聽一個雲南的女孩叫嚷?他說,是一朵牡丹的一朵,牡丹多好。
那女孩把剛開啟的本子合上,用手碰了碰賈仁的胳膊,等他回過神來,她已經盯緊他了。她說,你很煩,你知道嗎?告訴你,牡丹是一種庸俗的東西,那是過去舊世界的東西,你上街去打聽打聽,你聽誰現在還講牡丹。瘦豬在旁邊冷笑,添油加醋地小聲嘀咕,他從北京回來,首都有氣派麼,不講牡丹,難道還講小野花?小野花有什麼不好?女孩一朵竟有些憤怒了,她隨手開啟大本子,迅捷地翻出一張滿版的大照片,賈仁眼瞟過去,見是滿山坡的野花,嫩黃的,簇擁在綠草之上,再細看,卻又是散落一地,見賈仁看得有些發呆,就說,你們去過麼,這是梅里雪山旁的草坡,我再給你們看。那晚賈仁他們看了兩個小時的照片,也談了很久,原來一朵確實與眾不同,她帶來的這幾本相簿,全是在梅里雪山拍的,那幾座山峰在朝陽中的逆光照,深深地打動了賈仁。一朵說,她帶男生等了八天才等到這早上的陽光,九座山峰婉蜒排開,每一座都在紅日下披起光暈,那嫩紅的雪景中的諸峰,向天空深情地豎起,不同的角度,不同的鏡頭,不同的廣角,至少有三十多張照片,一頁頁翻開,九座山峰,各不相同。一朵對賈仁說,你看這就是卡瓦博格峰,賈仁認真地看照片,他對卡瓦博格峰,那尖銳的山頂上的一點紅光,充滿了神秘的激情,而此時的老譚和瘦豬在一邊討論起普洱茶的價格來。
一朵也不像之前那樣對賈仁又喝又斥的了,她耐心地跟他講她帶學生到卡瓦博格峰下拍照片的情景。賈仁問她,那你是職業攝影師?一朵說,我不是,我只是喜歡拍照。旁邊的瘦豬冷不丁插話說,一朵的事,你就慢慢打聽吧,你聽不夠的。一朵也不理瘦豬,還是跟賈仁講照片的事,賈仁聽著聽著,跟她捱得很近,聞出她身上有一股奶香似的。
6瘦豬問,跟一朵再聯絡沒有?
那晚和瘦豬老譚分手之後,是由賈仁打車把一朵送回了她在世紀花園的住處,世紀花園離城東的金殿不足兩華里,三年間整個城東變化都很大。世博園這塊地方,賈仁一直都鬧不清楚。他剛到昆明時在這裡練習過開車,和朋友們來釣過魚,但現在是一點都認不得路了,因為心情激動,思緒難以從一朵那幾本梅里雪山的攝影裡跳出來,他真是不曉得跟一朵在分手時都說了些什麼,甚至一朵是個什麼樣子都沒有個清晰的印象,只記得有一頭漂亮的頭髮,下邊略略燙出卷形,穿著很光鮮的衣服。一朵跟他說過,她每次都要到建設路路底的開達沖洗店去沖洗膠捲,一是那邊的沖印技術在昆明十分著名,另一方面也因為有個很要好的朋友在那當經理,這句話倒是給賈仁記住了。
幾天以來,賈仁老往建設路去,建設路離他住的文化巷只橫隔著一條文林街,開達沖印店所在的位置不過是在建設路的坡底,其實那兒應該稱作東風西路,他到開達沖印店門口確認了門牌號碼,確實是東風西路355號。賈仁從文化巷出來,往開達沖印店去,要經過前些天他找房子的那家中介公司,他走在店外邊,每次都能看到那個神秘的叫張涵的女經紀人,可惜她從來沒有轉頭過來,所以他就無法跟她打招呼,他覺得有些不對勁,有幾次,就從街的對面走,因為中介店是在坡上,走到坡底,就看不到上邊,他就放鬆了許多。他已經記下了一朵的手機,但他不敢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