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來,見得多了自然拾筆就能畫,你初次上山,不要急於落筆。”青老先生拖家帶口,拉著桑桑在山頂漫步。“不要用眼睛,要用你的心來看。看這雲。看這山,看這霞光,這古松,這奇石。這崖間的鷹……只要入了你的心,都能入畫。”
山頂微冷,好在穿了長袖。桑桑環抱雙膝,背靠大石,身邊是一叢野蘭,已經吐蕊,花香沁人心脾。一隻蒼鷹從崖下飛出,衝上雲霄,盤旋在雲海上空。落到不遠處的巨石上,微微歪著頭,一動不動,彷彿在觀景,而桑桑在觀它。
“紅葉。小紅葉,該吃午飯啦。”青偲的呼聲由遠而近。
桑桑扶著大石起身,拍了拍屁股,拿出乾燥噴霧對著自己噴了幾下,跺跺腳,繞過野蘭走出來,指尖拂過那顫巍巍的花瓣,唇角帶著絲絲笑意。
午飯是營養套餐,加上山時採摘的果實。任老先生自制的鮮蘑菇湯,以及青老先生帶來的動物餅乾和小蛋糕。
冠如華蓋的古松樹下,眾人坐在樹蔭裡,笑鬧著野餐。陽光從枝葉嫌隙中投射下來,清冷溼潤的空氣中多了溫暖感覺。青老先生用來跟朋友炫耀的動物餅乾才拿出來就被猴子奪走,護衛眼明手快。彈跳攀枝爬樹攆著猴子奪回大半,任老氣急敗壞的蓋上湯鍋,免得松針如雨下,禍害他的蘑菇湯。
桑桑從頭笑到尾,還要忙著替青老先生趕搶食的鳥雀,撲人的半大老虎,這些傢伙完全不怕青老先生,連青偲也拿它們沒轍,不過桑桑俏臉一沉,清聲吆喝,它們立馬就乖了,只是很快又會明知故犯,總之這次午餐十分熱鬧,她所未有的開懷。
“小紅葉你太厲害了,爺爺老是撿東西回去,養好了又放生,弄得那些小傢伙都不怕他,每次上山吃飯都跟打仗一樣……”青偲向後一躺,被他爺爺瞪了眼,翻身背對,朝桑桑擠眼,讓她瞧對面的柳絮。
柳絮非常積極,正拿著她塗了一上午的畫正跟石老先生請教求點評,就好像所有人中只有她最勤奮認真,桑桑的畫桌上還是白紙呢。
午後,雲海泛起波瀾,奔湧如潮,如白浪排空,驚濤拍岸,飛濺的雲霧正漸漸消散,遠處,起伏的山巒如含羞少女正慢慢揭下遮臉的白紗,露出秀麗風貌。
幾位老先生到山林間飯後散步去了,留下年輕的學徒們臨風作畫。因沒人守著,眾人情緒放鬆,說話鬥嘴打賭比畫。柳絮好為人師,見桑桑面前仍是白紙,很友好的宣稱願意教桑桑怎麼畫山水寫生,不過被青偲不怎麼友好的頂了回去。
桑桑是年齡最小的,雖然別人對她得到老大師們一致的誇獎很眼紅,但行為上還做不出欺負她這種事,而口頭上隱晦的不滿,桑桑當做耳邊風,扶著人工的石欄杆眺望片刻,桑桑回到畫桌前,將浸過水般過於溼潤的白紙揉成團銷燬掉,朝桌面噴了乾燥劑,重新鋪上一張紙。
眾人中除了青偲,其他人唯一一次旁觀她畫畫就是上次在墨園門口,而彩墨畫對他們來說,只是小孩玩意不上臺面。此時見她動筆,都帶著幾分挑剔的心思聚攏過來。
作畫時的桑桑,向來是全神貫注,連柳絮特意提高聲音朗讀古詩也沒能轉移她一絲的注意力。
這種入神,讓眾人臉上的輕鬆玩鬧沉澱,染上了慎重之色,柳絮也停下了她矯情的才學炫耀。
淡墨遠山,留白雲海,寥寥數筆,哪怕因墨色沒掌握好,水分太多暈染開來,但仍讓人看出筆墨之後蘊含的靈性。那是用語言無法表達,只有鑽研水墨丹青學過心畫的人才能感覺得到的某種靈性,有人稱它是神韻,也有人說它是畫的靈魂。
青偲的目光在面色大變的眾人臉上掃過,挑了挑眉,專心致志對付自己面前的紙筆。桑桑的試筆,從遠山,到近處古松奇石,再到雲上飛鷹,原本站在她身後觀望的眾人退回自己的位置,拿出全部的實力,認真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