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子濯病了,一連病了幾天,打電話給父母卻沒能得到半點關心,於是只能躺在思雅家的床上,渾身無力,沒有胃口,滿腦子想的都是佳佳煮的清湯素面和虎皮蛋。思雅細長和冰涼的手指在子濯額頭上游走,她臉上擔憂的表情卻讓子濯心暖,心想這世界只有思雅才是最關愛自己的。思雅問子濯想吃什麼,子濯卻不敢開口,天色已晚,外面下著雨,不能讓思雅為難。於是子濯只說嘴巴淡淡沒有味道,思雅點點頭之後轉身離去,廚房裡竟然響起一陣油煙機的聲音,片刻之後思雅端出了一隻托盤:一碗八寶粥,是罐頭速食,但已經在微波爐裡熱得滾燙,那種甜香雖然經不起推敲,但也還算誘人。另一碟培根肉鬆佐餐,培根竟然是煎過的,子濯的眼角竟然有些溼潤,思雅的雙手應該永遠遠離廚房的油膩,而她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子濯感動得只差流淚。
正在此時,門鈴響了,思雅應聲而去,卻在開門的時候愣在了那裡。門外站著的是佳佳,穿著長長的連帽雨衣,一把雨傘遠遠立在牆角,她的褲腿已經完全溼透,穿著涼鞋的赤腳被泥水弄得髒兮兮的。見了思雅,佳佳反而大方的笑著,口氣也很平靜:“子濯病了吧,我來給他送點東西,麻煩你照顧他,謝謝。”佳佳的神態一如舊社會的大老婆一般大度和泰然,小小的個子卻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思雅卻有些尷尬,過了片刻才恢復常態,做了往裡讓的手勢:“你進來坐坐吧,子濯在裡面。”佳佳伸出手搖了搖,微微一笑,把保溫桶塞給思雅:“我不進去了,家裡沒人我要趕快回去,你幫我好好照顧他。”佳佳說完,拿起雨傘飛快的跑下思雅家的樓梯,滴水的雨傘在地上留下一連串點點滴滴,像等待被人有跡可循的證據。
保溫桶裡是一碗麵,麵條是手擀麵,湯頭是清雞湯,加了些紅紅綠綠的番茄和小油菜,噴香撲鼻。另有一碟虎皮蛋,揭開蓋子的時候濃香陣陣,思雅不禁皺了皺眉,她從小便不喜歡這樣濃油赤醬的吃食,但思雅的爸爸就喜歡吃虎皮蛋,媽媽便總是毫無怨言的煎給他吃,滑溜溜的雞蛋放入熱油的時候即使很小心也會有滾燙的油星迸出來,思雅不喜歡媽媽的身上有油煙的味道,更不願意媽媽被滾熱的油在手上燙出水泡,在思雅看來,做這道菜需要很大程度的心甘情願。
思雅把食物盛好,端進子濯的房間,子濯已經有些淺淺睡去,托盤裡的食物剩了大半。思雅把佳佳送來的東西放在桌子上面,子濯聞到香氣竟一下子醒來,只看了一眼盤中的麵條,子濯便有些臉紅,尷尬的看了思雅一眼,問道:“她來了?”思雅則若無其事的笑著,點了點頭,隨即站起身輕聲說:“沒事,先吃吧,餓著肚子怎麼睡?”說著微笑的轉身,把八寶粥和培根肉鬆端了出去,食物已經冷透了,一切都顯得油膩和粗糙,思雅不想看,她轉身走出屋子的時候,子濯正大口大口咬著虎皮蛋酥脆滑嫩的外皮。
從那以後,子濯和思雅似乎有了一些隔閡,一種說不清楚的陌生在彼此之間蔓延開來,他們忽然發現,他們原本認為配合的天造地設的生活其實並不如看上去那樣美好,他們的相處沒有了原來的輕鬆和愉快,他們都漸漸開始覺得:原來他們早已經開始刻意互相迎合著對方的生活習慣,因為不肯強人所難,所以需要強顏歡笑。當重新找回的激情漸漸褪去了溫度,他們所期待的愛情也漸漸失去了最初的繁華,露出些衰敗的、平凡的真容。
當柴米油鹽的話題過多的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時,思雅和子濯都感到了威脅,思雅的牴觸更徹底一些,她纖細雅緻的精神不能夠經受人間煙火過多的考驗,思雅的情緒有些低沉起來,明顯的猶豫使得子濯也不能再假裝看不到了。
子濯覺得他們的新生活該是需要第二波的激情刺激一下的時候了,也許就可以再次衝高到只羨鴛鴦不羨仙的位置。婚姻是再適合他們不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