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老爺子,掄圓了眼,腳下一拐,領了粥到別桌,低臉又投瞧。
閩老爺子掏掏耳朵,“墨哥一下子這麼大聲,耗子沒嚇著,我的耳朵震三震。”
墨紫訕笑,不,嚇到一隻叫閩松的耗子。
等閩老爺子吃完,墨紫帶著他到河岸那兒去,閩松才像陌生人一樣出現,又是自我介紹,又是久仰大名,畢恭畢敬了一番。
能引得閩榆親自前來的,並不是船棚滑軌的構造,更不是很便利有趣的飯堂設計,而的的確確就是將要試水的新船。
紅萸開工以來,墨紫本分老實,除了重陽龍舟從船圖到製造都經她手之外,其它的船要麼就照船圖,要麼就依客人所訂的船型,中規中矩,質量雖是上乘,但再無出彩創新之處,陳善可乏。
那龍舟,後由閩松根據他所見所行仿摹了一份船圖,然而不知為何,所製出的船模並不理想,日升的船匠們仍在反覆琢磨試製中,有程序卻緩慢。
至於今日這隻新船,是雅江貨運的新當家給紅萸的第一張訂單。一直以來,韋氏就是上都各個船場的大客,但剛任不滿兩年的這位當家卻不是令人喜歡的人。性子刁,愛挑刺,脾氣暴,嘴巴壞。便是找日升造船,也邊付銀子邊不給好臉,搞得各船場到後來都不太願意接他的單子,連曾海那麼貪小便宜也推了他。說到底,船場又不愁客,何必受人的嫌氣。韋老闆剛開始發現得罪了船場大戶們時,卻不擔心,轉而找人造私船。千石之上的貨船技藝要求極高,哪能隨便拼湊。這一年他損失了三船貨,已是焦頭爛額,急忙宴請各大船場的老闆,包括日升在內,請託他們接單。時令冬日,天寒地凍下,出船本就比平常慢得多,開春都要拼命趕工,根本擠不進這樣的急單。
閩榆就在宴後向韋老闆提到了紅萸。四個月前的紅萸還沒有人力能造大江船,四個月後的紅萸,船工過百,船匠近二十人,船棚四個,一派欣欣向榮。松兒說,唯紅萸無四季,一年都春。他今日不用進船棚看,就決定日升也要效法。
閩榆本以為即便他推薦了,墨紫能拿到韋老闆這張單子也不會容易。韋老闆要的是走淺江面風大的沙船,載重超過兩千石。無船圖,無木模,墨紫縱有天分,沒有經驗卻枉談。但聽閩松說,短短一個半月內,不過會面三次,韋老闆就付了定金。閩松還說,可能是韋老闆無人可託,而同時墨紫完成的精湛船模和恰到好處的口才也令對方願意一試。
兩個船工推開船棚的大門,一艘方頭方尾平底船在二十來個漢子的推動下就慢慢滑了出來。船入水起白浪,十幾人裝桅上帆,忙了好一會兒。
“老爺子,請上船吧。”墨紫先上木梯。
梯子兩邊有欄,頭上有鉤。
“舢板變成有欄杆的梯子,倒似更穩妥一些。”老爺子記住了。
後來,凡大船多用這樣的梯子,因為紅萸船場最早開始的,所以被稱為萸梯。
“老爺子您隨便看,看完了,我送您下船。”墨紫對於能應用於民船的技術遠不似軍船吝嗇。
“不是要試水?不開船嗎?”閩老爺子見眾人都幹瞧著他。
“老爺子,試水就有風險,我可不敢讓您陪著我們,萬一發生點什麼事——”比如進水要沉,“我十條小命也不夠賠給你們閩家。”
閩老爺子咄聲,“去我敢上你的船,就敢跟它一起沉,你瞎操什麼心?趕緊開船。”
墨紫拗不過,只好囑咐閩松陪老爺子去參觀,下命開船。
入江前一段水路行得歪歪扭扭。打帆轉桅的肥蝦帶著人還在適應,水蛇手下也有兵,練習放舵,臭魚對風向和浪速很敏感,專負責瞭望。墨紫自己當船阿大,統一調配,測試各項指標,並做好詳細記錄,回航後還能再進行修整。
過大半個時辰,船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