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太魯莽,嚇著她了。天亮以後,我又回到那影子隱沒的地方,那裡只有一片荒草,除去我踩倒的青草,再找不到別人的足印,好象夜裡根本沒有外人來過那裡。我不甘心,在周圍找啊找,終於在草叢中發現了一條紫色的絲帶,是女子用的襪帶。看樣子,我昨天夜裡不是在做夢。”
“我打定主意,一定要結識這個奇異的女子。好容易熬過一個白天,又到了夜裡,在相同的時候,那個清徹悲慼的聲音又來了,還是在牆外,依然吟誦著同樣的兩句詩。”
“這一次我聽明白了,牆外的女子是想找到兩句合適的詩句,與她的兩句詩相接續,才這樣苦苦低吟。這真是天賜良機,我應該為她和上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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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節:連瑣(3)
“說起來也奇怪,讀書讀了十幾年,自己作的詩一直馬馬虎虎,可那天夜裡腦子特別好,兩句詩像現成的一樣,自己冒了上來,於是我衝著牆外大聲把它們讀出來:‘幽情苦緒何人見,翠袖單寒月上時。’”
啞巴突然激動起來,吵嚷著衝楊於畏胡亂比劃,看楊於畏聽不懂,便用手把嘴向兩邊扯開,呲出兩排白牙,圓睜雙眼做出一副惡毒相貌,再抱頭縮肩裝出極度恐懼的樣子。
楊於畏笑起來,“好啦好啦,啞巴,我看懂了。你想告訴我她不是一個人,對不對?這個我當然知道。她必定是一個鬼,或者是某種精怪。一個人世間的女子不會深夜獨自跑到荒郊野外來的。可她是鬼是精怪又怎麼樣呢?一個能如此吟誦詩句的鬼怪是不會害人的,對不對?”
啞巴縮回身子,目光變得憂鬱起來,盯著楊於畏的臉。
“你很快就會知道,她是多好的一個女子,她根本不會害我。”楊於畏說,“我的詩句幫助我們認識了。第三天夜裡,女子自己走進我的齋房來,感謝我為她和上的兩句詩,她說自己已經苦苦琢磨了好多天,一直找不到合適的。”
“女子告訴我,她叫連瑣。”楊於畏長舒一口氣,放鬆了自己,身子歪倒在墳上,兩隻手繼續摸索,把摸到的每一個土塊仔細揉碎。他的眼睛眯起來,臉上浮出愜意的微笑:“看上去,連瑣完全是一個普通的靈秀女子,柔媚、開朗,從不扭捏做態。我無法對你說明白她的像貌,簡單一句話:她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世間女子都可愛。”
“與連瑣相處的日子裡,我從來沒有害怕過。她對我的依戀讓我心醉,我們之間的一切都那麼妥貼,天衣無縫。在那之前,我從來沒有感到自己對另外一個人是這麼重要——她讓我覺得我是她惟一的依靠,是她的生命;她為我的快樂而快樂,為我的苦惱而心焦,她會把自己的愁苦遮掩起來,想盡辦法要讓我高興起來。她給我讀詩詞,替我抄寫文章,陪我下棋,為我彈琴歌唱。無論哪一樣事,只要經她一做,就變得那麼好玩,那麼美妙有趣。”
“我的棋藝一向糟糕,與連瑣下棋的時候,感覺十分吃力,卻又總能看到一絲贏的希望,一盤棋下完,無論輸贏都感覺非常過癮,原來下棋如此有趣。我不懂什麼音律,可是,連瑣為我彈唱的時候,我能聽出那肉喉與絲絃美妙的配合,讓人迷醉。我的狗屁文章——你別笑,確實是狗屁文章,我也是認識連瑣以後才發現的——經過連瑣的修改,一篇篇都變得文理順暢、有模有樣了;連瑣誦讀的詩句,也把我引進一個陌生的境界,是我自己讀詩的時候從未到過的一個境界……”
3
西斜的太陽已經不像剛才那樣灼熱了,天空還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