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海燕推測,他所以不動心,一定是有問題的。如果他不是心有所屬——當然不是所屬於妻子和兒子,而是所屬於情人。她有種直覺,相信他有情人。他年輕,瀟灑,應該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他沒有理由沒有——就是時機不對,比如說,他正處於某種關頭,不敢發展那種關係。那麼,是什麼樣的關頭呢?從他的話語裡看,他並不排斥婚姻之外的戀人關係,而且,他也無意於在歌舞劇院謀一官半職。他是一個純粹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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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粹的人還是容易對付的,她想。
甚至,她是喜歡很純粹的人的。
生活裡,她碰到的盡是不純粹的人。
這天晚上,茅海燕真的就像一個喜氣洋洋的大財神,被大家簇擁著。鴻運集團和歌舞劇院的這個協議,時間為五年。在五年裡,她一共要拿出三百萬。這對完全靠國家財政勉強度日的歌舞劇院來說,是相當大的一筆數字。文化領導們對她的這一舉措當然是要大加讚賞,說她是“促進文化事業發展的熱心人”,是“對本市的文化事業有貢獻的”,是“發展文化大市的有力保證”,是“廣大文藝家們真正的朋友”。他們希望,鴻運集團開一個風氣之先,由此帶動更多的企業,向文化事業單位伸出援手。
越多越好。
茅海燕舉著酒杯說,五年以後,她還要續簽。而且,“如果發展得好”,她還要加大投入。聽得人很振奮,尤其是喬院長,以為看到了光明,從此一片坦途。這些年來,他整天就是為經費犯愁。一年中,有很大一部分時間在拉贊助。跑上跑下的,完全不顧臉面。
困擾老喬的不僅是經費問題。經費當然算是一個問題,但一個單位麻煩的遠不止經費。文化單位裡各色人等都有,管理起來特別困難,尾大不掉,更有數不清的麻煩。你根本不知道哪一天會有什麼樣的麻煩會找上你。這裡面不僅有本院的幹部職工和他鬧,有時甚至還有家屬來和他鬧。幾個月前,就有一個職工家屬,為了過去的分房問題,衝進了他的辦公室,把他的辦公室砸個稀巴爛。辦公室方言說要報警,但他想想還是作罷了。麻煩夠多的了,他不想再擴大麻煩。因為整天對付這些麻煩,他已經把自己的藝術忘乾淨了。他早就忘了自己也曾經是個藝術家了。然而,作為一個單位的負責人,能有什麼辦法呢?好多次,他真的都不想幹了。幹得累,有時簡直就是身心俱疲,吃力而不討好。可在那個位置上,不幹也難。諸多的慣性,讓他欲罷不能。他倒不是戀權,而實在是放心不下。比如說,副院長姚金芳,就時刻在覬覦他的這個位置。她仗著自己可憐的所剩不多的女性優勢,多次在局領導面前中傷他。她哪裡知道一把手的不易。有時,他真想讓她嚐嚐這個滋味,只是輕易讓她,心有不甘。話再說回來,就算是他退了,也輪不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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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節:虹(33)
女人在權力面前,頭腦有時會不清醒,他想。在他看來,姚金芳淺薄、幼稚,好賣弄,裝腔作勢,姿色雖減,但卻嗲勁不減。有時,卻又故意裝成一副很嚴肅的樣子,讓人看了,很不是滋味。他不跟她計較。
對於這次鴻運集團的解囊相助,人稱“喬老爺”的老喬,當然是滿心的歡喜。至少,在他未來的五年任內,不會再有“無米之炊”的隱憂了。尤其是今年,由於省裡對新歌劇的投入,他會比較寬裕。但是,他思想上也還是有壓力。在簽署這份協議之前,他不知跑了鴻運集團多少趟,一次又一次。領導們自然也從中撮合。至少周局長就請茅海燕吃過不下五次飯,送了好幾幅本市一些書畫名家的字畫。她的女兒鋼琴考級(八級),周局長也幫了忙,順利過關。但僅有這些是不夠的。天下從來就沒有白吃的筵席,這五年裡,他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