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望去,鍾銘軒實在看不過去了,忍不住低聲警告他:“公司你還要不要了?”
於是,車子平穩地滑了出去。
大雨天,車窗都被雨水沖刷得猶如掩了一層水晶簾,看不真切外面的世界。
唐學謙和美國投資人閒聊著,儘管臉上的笑容氣定神閒,心裡卻控制不住地開起了小差。
……剛才看見的,真的很像是她。
越是不確定,越是想確定。想親自跑過去,看一下真切。
但是他現在這個情況,要丟下大客戶去做一件可能是虛幻的私事,怎麼想都太瘋狂了點。
車子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又忽然調頭。
司機轉頭恭敬報告道:“前面的道路上發生了連環撞車事故而被封鎖了,我們只能繞道走。”
唐學謙立刻點頭同意:“繞道吧。”
他終於開始徹底地分心,只因為一個問題開始瘋狂纏繞在他心尖:繞回去,可以看見她嗎?
依然只有依稀的影子。
一閃而過。
他和她之間隔著一層水晶簾。
“停車。”
黑色車子後座的男人終於出聲。聲音低沉,卻有力,像是一種決心。
鍾銘軒嚇一跳,壓低聲音警告他:“你瘋了?”
他不說話,只用行動宣告了他的決心。
“不好意思。”對身邊一頭霧水的美國投資人道了歉,唐學謙利落地開啟了車門,然後衝入雨中。
喬語晨幾乎是驚駭得看著他一個人在大雨中下車跑過來。
來不及轉身離開,就被他拉住了手。
唐學謙終於發現,原來大雨傾盆也有好處,被天然的水晶簾淹沒之後再不用顧忌身份世俗。
雨水順著手指滑下來,他抬起右手撫摸她同樣被雨水打溼的臉。身後的背景,是一座見證他們從相識、相愛、相守的城市。城市的魅惑之處在於,同一個空間可以潛伏無數記憶。
此刻他想的是天荒地老;殊不知她想的是另一個主題。
若我和你今生生在尋常百姓家,做一對最平凡的夫妻,是不是也有機會把酒東籬?
而如今,要我How to say goodbye。
“我……”她抬起頭:“忽然想過來看看你……”
他沒有說話,只是唇角浮現隱秘的笑容,所有的幸福在大雨中盛開。
拉她入懷,他俯身吻她:“我好想你。”
簡單的四個字,幾乎算不上情話,卻已叫人心中驚動。
只因為他的擁抱已經太溫暖。已經足夠慰藉一個心深傷透的情人。
身後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鍾銘軒撫額,很是頭痛:“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甩下投資人跑去和太太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接吻,這種事也只有唐學謙這種不怕丟臉的人做得出來了……
車子裡的美國人顯然性質很高,情不自禁讚歎:“我認識唐很多年了,從來不知道他是這麼熱情的人。”
鍾特助嘆氣:他怎麼可能不熱情啊?忍了快兩個多月了,如果不是此人有過於常人的自制力的話,恐怕現在早就已經熱情到少兒不宜了。
於是,唐學謙理所當然地缺席了當晚的招待宴,帶著妻子飛車回了家。
分別太久,足夠有話要說,卻在終於相見的這一刻無言相對。
人類永恆的困境,總是這樣——不僅口不能言,而且辭不達意。
當內心的傷痛與渴望不能言及,我們轉而以肉 身陳述。
它如此直白如此野性,甚至往往我們自己也搞不清楚這究竟是一場自我的救贖還是一次自我的放逐。
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