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依依脖子根兒右肩膀上方有一顆硃砂痣!二是,依依初生體弱,有高僧給了個‘瞞天之計’,給依依扎三個耳洞,模仿夷族之習,希望能夠瞞過上天,讓依依消病消災,長命百歲!
吳小桐真真是停了一回故事,一個亂世中在尋常不過的失散故事。
裴暘慢慢道來,提到陷在京師的祖父祖母二叔,還有殉了寶應城的三叔,幾次哽住,吳小桐卻聽得唏噓,但並沒有多少代入感。她不是裴依依,她是吳小桐。
裴暘也察覺到一些異樣,幾次說到祖父祖母吳小桐沒有反應不說,就連說及三叔三嬸,對面的女孩兒也只是微垂著頭,並沒有哭泣,甚至連淚都沒有。他不由皺了眉頭,心下疑惑的同時,也難免唏噓,妹妹流落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致使本來嬌滴滴的小姑娘磨礪的這般粗硬,跟野小子一般。不過,也虧得妹妹精靈,裝扮成野小子的模樣,才能安然活下來吧!
照理,兄妹倆相認不應該交待這般詳細,可看著吳小桐一直沒有回應,裴暘就忍不住說了個周全,連之前裴家的歷史背景都做了簡單的交待。
故事總有講完的時候,裴暘不是話多之人,卻也說了半柱香功夫。
裴暘抿了抿乾澀的嘴唇,拿眼睛看著垂著頭的吳小桐,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妹妹,這些日子你受苦了,不過不怕了,哥哥帶你回家。你大伯和伯孃都盼著你回家呢。若是知道尋到了你,他們不知該多高興呢!”
吳小桐沉默著,只不過是思量著怎麼應對,聽裴暘這麼說了,她實在拖延不得了,只能開口道:“這位公子,你真是認錯人了……”
“怎麼會!……”裴暘立刻分辨。
吳小桐抬手止住他,看著他的眼睛,無比平靜鎮定道:“公子不要激動,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也知道自己是誰,我不是你要找的妹妹,我就是個流落到此的莊戶丫頭。……公子莫急,我只問公子一句話,我能爬樹、能游泳、能打豬草餵豬……這些活兒,貴府小姐會麼?”
裴暘結舌,吳小桐再接再厲:“公子說什麼硃砂痣,這些東西也不是沒有相仿的。至於耳洞,貴府小姐得了那大師指點,說不定我小的時候也有幸遇見過大師呢。”
頓了頓,吳小桐又道:“貴府小姐走失,我深表同情,但我無能為力,也不想自欺欺人,我不是貴府小姐。還請公子莫在我這裡耽擱,再去別處尋找才是。”
說完,吳小桐一如既往地拱拱手,行了個小子禮,轉身就走,毫不遲疑。
她這一番話,這一番態度,竟讓裴暘愣住了,心裡也難免有些疑惑,難道真的是自己認錯了?硃砂痣和耳洞都不為數?那鳳眼呢?那跟三叔三嬸幾分肖像的容貌呢?
可若是依依,她為何半點兒悲傷也無?為何能夠這般平靜,沒有半點兒波瀾?說出那些話,跟他跟裴家撇清,竟是半點兒留戀都沒有……就憑祖父母那般寵愛,三叔三嬸那般愛護,她怎麼能夠這般冷硬無情?
一時患得患失,一時在肯定與否定間搖擺,貫以果敢決斷出名的裴暘裴大公子,居然也糾結凌亂了。
趙世彥遙遙地看著河邊兩人,很意外地看到吳小桐轉身離開,裴暘居然都麼有阻止。
他滿心疑惑地走過去,來到裴暘身邊:“怎麼了?”
“她說她不是依依!”
趙世彥微微挑著眉梢,一臉驚訝道:“你自己也不確定?……有對不上之處麼?”
裴暘困惑地搖搖頭,緊緊皺著眉頭道:“不,都、對上了。只是,她的神情不對,沒有半點兒悲慼,還說她爬樹下河打豬草……依依哪裡會這些!”
趙世彥默然,思索片刻,抬手拍拍裴暘的肩頭道:“既如此,也不可武斷,不如我們在這裡尋戶人家住上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