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的人也是普遍眼神詭異。
至於太平府、池州府、廬州府甚至寧國府的地方官相繼易幟投敵之事,都已經沒人關心了。
無奈之下,周延儒首輔只得繼續吹牛不打草稿,在朝堂之上給群臣打氣,高聲吆喝著,“……朝廷在蕪湖不過稍有小挫,呂尚書麾下仍有強兵數萬,依託大勝關天險,必可禦敵於京城之外!待到廢帝兵勞師疲,我軍以逸待勞,必能一舉破敵!屆時非但要收復南直隸失地,還要一口氣直搗湖廣呢!”
一邊如此說著,周延儒一邊還以不知多少代之前的祖宗周瑜周公瑾自許,拍著掌大聲念著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只可惜這番打氣根本沒什麼效果,大夥兒沒覺得這位周首輔是何等“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倒是紛紛想起了另一首千古名篇:“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
理所當然,周延儒接下來的勸捐糧餉行動,沒有得到任何積極的回應,對此早有預料的文武群臣,都事先換上了破衣爛衫,眾口一詞地百般哭窮。有說正在典當衣物熬日子的,有說家裡已經幾天吃不上飯的,有說正在出售京中宅邸籌錢的……如此折騰到最後,周延儒也只募集了三百兩銀子,米糧更是一石也無。
另一邊,在西軍的蕪湖大營門外,來自南京的各路秘使卻是絡繹不絕,有想要棄暗投明來談價碼的,有約定裡應外合開啟南京城門的,有投獻家產祈求赦免的,有跟盧象升這位西軍主帥攀親戚談交情的。結果在西軍進抵大勝關之前,盧象升統計了一下,發現總共來了六十三撥使者,送來的金銀更達萬兩之多!
儘管局勢已經如此絕望,但周延儒還是想要再掙扎一下,便進宮跟皇帝討論對策,誰知卻是又迎來了一個晴天霹靂——那位“永和皇帝”朱以海,在這一天的散朝之後,就偷偷溜出皇宮,不知去向了!
——皇帝都不要江山,自個兒跑了,他這個首輔還瞎折騰個什麼呀?
雖然這個永和皇帝,也是東林黨硬是給頂上去的,可是憑著如今的局勢,還來得及換人登基稱帝嗎?
於是,當張溥找到他的時候,周延儒正穿著一套滿是汙漬的大紅官袍,盤腿坐在內閣班房的地板上,用一隻半舊的錫壺,在紅泥小火爐上溫著酒,神色之中滿是說不盡的絕望和頹廢,還有怨憤和茫然。
“……喲!是你來啦!跟為師一起喝一杯吧!”周延儒抬起渾濁的雙眼,看了風塵僕僕的張溥一眼,然後摸出一隻小酒盅,給張溥也倒了一杯酒,“……眼下是想要喝酒,都找不到人來陪了!咱們的皇上跟建文帝一樣不知下落,錢牧齋(錢謙益)也逃到蘇州老家去了!莫非他以為自己日後還能躲得過追索不成?”
聽著周延儒語意蕭瑟的絮絮叨叨,張溥手裡拿著酒杯,也是雙眼痠澀落淚,面帶戚容,胸中無限憤懣,“……恩師啊!我等一心弘揚正氣,為天下生民立命!為何卻落得這等下場?真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事實上,哪怕到了眼下這個時候,張溥和絕大多數東林黨成員,依然不認為自己在南京擁立新帝有什麼錯誤。自從崇禎皇帝任用奸臣溫體仁,罷黜東林諸君子,使得北京朝堂不復“眾正盈朝”之氣象開始,崇禎皇帝在張溥眼中就不再是什麼“天生聖君”,而是“天下之禍首”了!
而在這之後,隨著諸位東林君子的黯然離朝,大明的國運果然從山河日下,變成了土崩瓦解。堂堂帝都北京,居然讓流寇跟韃子輪番佔領,天下幾支最精銳的朝廷官軍,不是造反就是投敵,或者全軍覆沒。中原,河南和陝西,都被數不盡的流寇妖賊充塞。南方鎮守福建的天下第一名將黃石也勾結髨賊造反,一口氣席捲南方數省。山東同樣有登州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