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神射手季飛熊,現在忘記了弓箭的名字和作用,不是一天扔掉的,他是先學會了弓箭,再將弓箭的技藝達到了人世間的頂峰高度,此後再忘記了弓箭,經歷了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還是山的技乎於道的修煉過程。
畫師、樂師、工匠們,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把某項東西技乎於道,也就是從來沒有拿起來過,又怎麼會“放下”呢。
他們的拿起放下,就只是拿起來和放下而已。
而再到後面。
季飛熊的境界,就完全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得懂了。
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這也是他快要老死的這一天。
別人喊他季老。
他反而問季老是誰。
“季老就是您啊。您是季飛熊!”
“我是季飛熊,不,我不是季飛熊。”
“您不是季飛熊您是誰?”
“我不是季飛熊那我是誰?”
“我是誰?”
就這樣在季飛熊不斷地對自己的追問之下,他徹底入道了。
當他拋棄了人世間的一切後天的物相變化,姓名技巧和一切“名”“相”之分,擺脫了這些之後,遺忘了後天的所有,便迴歸到了先天的本來自然之中。
一下子。
季飛熊的肉體死了。
但他的靈魂卻從肉體上飄了起來,就這樣發著光。
他完全明白了。
當他想要刻意的瞭解一切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是那樣的無窮無盡,而讓他明白了遺忘和無為之舟,他發現自己就是一切的一部分,他自己也是無窮無盡。
剎那之間。
無窮無盡的記憶訊息,便從自身的心海之中倒映出來。
這是每一個生命的過去未來。
它儲存在生靈的真靈當中。
當生命入道之後,他就明白了前世的一切種種。
這一刻。
在季飛熊的內心之中出現了一個個的人物,他們在開口,其實就是季飛熊在說話。
一個大老虎在山林之中跳躍,那是陳政。
一個男人在院子裡的枇杷樹下傷心到了極致而亡,那是劉亭。
一個一生好美食,非美食不吃,一生著作一卷食單的人,最後因國破不願臣服異國,寧肯吃樹皮野草,不食他國之粟,最後餓死在林中,那是柳是之。
一個深信自己可以並非凡人,可以有造雨能力的人,在克服了環境內心一切矛盾之後,終於為一片乾旱的土地呼喚而來了一場輝煌的大雨,那是周玉龍。
這些人是他們,也是季飛熊。
他們是同一個人。
最後,在他的心底又出現了一幕幕,或花鳥魚蟲,或蠅蟲走獸,溼生卵化……是一片羽毛,是一個夢。
最後一切的光芒,指向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站在一片海灣之前,因為心懷著無比的虔誠,面對這鋪天蓋地朝他撲來的海嘯,屹立不動,背對百萬生民,然後神蹟發生,他分開了海嘯,那也是他……
那是億萬諸天世界輪迴的其中一個前世。
張小果。
季飛熊的靈魂一直從自己死去的肉身上飛走,來到了雁蕩山。
而陸崖早已經在這裡接他了。
望著已經入道的季飛熊,陸崖一聲長嘆:“黃粱一夢,你終於入道,為師,也終於得道了。”
季飛熊以元神姿態,拱手拜倒,感激涕零:“弟子蒙我師度脫,超離生死,敢問弟子與祖師分別,已有多久了?”
他已經完全記起來了自己諸多前世的身份。
他是季飛熊,是陳政,是劉亭,是柳是之,是周玉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