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陌生了的身影,還有一種宛在睡夢中的恍惚感,隔了好長好長的時間,才怔怔地問上一句:“未名?”
他便點點頭,尋常而認真地回答:“是我。”
她好像沒聽到,又問一聲,走上去低頭仔仔細細瞅著他,忽然變臉:“你還知道回來?沒事到處亂跑,招呼都不打一聲,你知不知道,”她咬牙雙手一提,將他的衣領扯起來,盯著他的眼睛說,“知不知道我擔心死了!”
幾乎是叫出來的話,迴盪在巷子裡,驚起一波又一波的迴音和一隻又一隻晚歸的鳥。
四隻黑漆漆的眼眸相對,她很是生氣,他微微驚訝。而後驚訝變成一抹歡愉,清清楚楚不加掩飾地寫上瞳仁,她的生氣便有些掛不住了:“你笑什麼?還笑呢,你……”這時才發覺自己有些不自在,手上好沉,視線一撇,慌忙撤了手,連退兩步,做賊心虛似地兩手直拍指往衣服上抹,忙活完了一抬頭看見他坐在那裡紋絲未動,雙目盈盈而視,忽然就沒了脾氣,沒好氣地說:“你怎麼突然又回來了?”
“我想你了。”簡單到駭人的回答。
蒼蒼霎時噎住。忽然想起他到侯府的第一日,也是張口就是一句:想見你,就來了。
那時她同樣驚得不輕,心裡想他要麼是有病,要麼就是存心尋她開心。直到今時今日才回過味來,這就是未名的思考方式啊,單純如他簡單如他,心裡哪裡有多少彎彎繞繞,怎麼想就怎麼說,雖是有些驚世駭俗。但轉換到一個不及十歲的孩子身上,不正萬分貼切?
想到這裡,不知怎麼地。心裡一下子有些發涼,像是被什麼可惡的東西梗著撓著,不痛不癢,卻生生地難受。
她幽幽地看一眼未名,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好像長大了些,不是在身體上,而是在整個人的氣質上……可是視線稍抬,仍舊是那樣純淨的目光,險些晃花她的眼。
咬咬唇,她走過去幫他整了整被自己弄皺的衣領。儘量剋制不碰觸到衣服下面的面板骨肉:“回來就好,下次你要走記得一定提前跟我說一聲。”
低低的悶悶的聲音,因為俯著身的緣故就響在未名耳邊。他看著她沉下去的側臉。忽然說:“你若不高興,我便不再走了。”
蒼蒼一滯,陰影裡的臉苦澀一笑,真是……孩子氣的話。
再抬頭就換上了很兇狠的表情:“你既然回來,有件事就得跟你說清楚。以後不準再說會讓人誤會的話。”
“什麼叫做……”
“師兄,找到人沒啊?”一個爽朗的聲音從後頭慕府大門裡傳出來。打斷了未名的話,隨即一個穿著青衣的男子走出來,“誒,找到啦,怎麼半天也不進去?”
一邊說著,他一邊過來,對蒼蒼抱拳:“慕姑娘,在下青稞,師兄底下就我排最大,以後就請多多關照了。”
青稞?
蒼蒼愣了一下,只見眼前的青年二十五六歲的樣貌,身量高挑,長相不是很出色,但勝在光明清磊,臉上始終帶著安適親切的笑,這使他看上去多了一分文氣,無端地令人感覺賞心悅目。
好一個優秀的男子。
終南山上淨出人才麼?
蒼蒼趕緊離開未名稍許,也抱拳:“二……”
“誒,千萬別提二。”青年苦著臉說:“天天被人二來二去的,感覺自己都變二了,難得沒有那幫煩人的小子,姑娘直呼我名字便好。”
蒼蒼愕然,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很儒雅的人會說出這番活躍俏皮的話,不過這樣的人應該很好相處吧。
她笑著應下:“那青稞你也喚我蒼蒼吧,一口一個姑娘也膩得慌。”
“正有此意。”
兩人相視一笑。
未名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面上清冷無波,轉動輪椅就往慕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