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當殿無故誅夷天子命卿,就不懼千古史筆麼!”
夷皋被身邊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轉頭看時,卻見左史鬚髯皆張,正怒目看著自己,另一邊,右史緊握竹簡筆削,也是面沉似水,眼沉似海。
不知怎地,夷皋彷彿感到一股強力撲面而來,不由雙腿一軟,癱坐在席上。
眼見得趙盾二人已閃出殿門,屠岸賈大急,不顧君臣之禮,撲到夷皋案前,劈手奪過銅爵,當地一聲,擲在地上。
“吼~~”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聲捲過,一隻足有一人多高的巨犬從殿後竄出,三竄兩跳間已撲到殿門外,吼叫而出,倏忽不見。
“寡人殺人有史官管著,狗殺人總沒人管了罷?這靈獒,我和大司寇教訓了好些日子,不咬別人,專咬穿大紅袍的,嘻嘻,好玩,實在好玩。”
夷皋看見靈獒竄出,心中一寬,神色也漸漸地平復下來。
“就算靈獒殺不了你,從便殿到宮門,重重門戶,我還藏了五百多伏兵,趙盾呀趙盾,你也有今天!”
屠岸賈想到這裡,恨恨地咬著牙根,嘴角卻已隱約掛出一絲笑意。
“稟主公,靈獒被提彌明打死,提彌明也被亂軍所殺!”
“趙盾,趙盾呢?”
夷皋的身體彷彿驟然僵住,一動也動彈不得;屠岸賈卻一下跳了起來。
“相國、不、趙盾趁提彌明擋住伏兵之際逃出宮門,其子趙朔引家甲接應,全家奪路,已殺出新絳城去遠了。”
“混蛋!”屠岸賈咆哮著,“主公”
不知怎地,夷皋突然覺得一陣輕鬆:相國這樣一走,是再也回不來的了。
“汪汪!汪汪!”
趙穿送的那條小獵犬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搖著尾巴,拱到夷皋腳邊。夷皋左手攬過小狗,右臂伸直,長長舒了個懶腰:
“走了就走了罷,寡人就圖個清淨,殺一次還有趣,老這麼喊打喊殺的,就不好玩了。”
屠岸賈一愣,旋即惡狠狠地瞪了左史一眼:
“左史越職妄言,礙誤主公大事,理當嚴懲!”
夷皋眯起雙眼:熊熊燈火下,屠岸賈的臉色忽陰忽陽,忽紅忽白,說不出的詭異。
他皺皺眉,一股厭倦油然而生。
他當然不喜歡趙盾,卻也並不喜歡屠岸賈,他喜歡玩。
現在,整日絮叨不休的趙盾已經一去不返,他可以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了,還多這些事幹什麼呢?
“散了罷,有事明天再說。”
他不容置辨地揮揮手,隨即懶洋洋地伏低了身子,伸出右手中指,去摸小獵犬那黑黝黝、涼冰冰的鼻頭,渾不顧屠岸賈還目瞪口呆地立在原處。
天色已經全黑,喧鬧了一陣的新絳城又平靜下來,平靜得彷彿一切都從沒發生過一樣。
………【(六) 冬藏】………
天已經很冷了,靈臺突兀,朔風如割,自是冷上加冷。wWw.23uS.coM
可夷皋卻還是喜歡在靈臺上待著,或者飲宴,或者觀舞,或者就這麼待著。
因為他高興。現在他高興怎樣就怎樣,至少在宮牆裡面是這樣;
也因為他不高興。趙盾走了,他可以隨便玩了,可是偶爾,他不想玩的時候,卻還是無事可做。因為原本趙盾做的事情,現在都變成屠岸賈在做。
他隱隱的聽說,屠岸賈做得並不太好;
有時他也忍不住會想,如果自己做,恐怕也不會做的太好罷?
所以他有時會莫名其妙地覺得很失落,有時甚至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差點死在自己手裡的趙盾來。
趙盾,趙盾這個人彷彿一下子從晉國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