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霽玉話一出口才發覺自己不知怎得頗為煩躁,性情也不似往日沉穩。平日裡這些常常跟在他身後的心腹,即便犯了小錯他也甚少責罰,眼下不過不想讓他起身,他竟就不知不覺地將人罵了一頓。
寧霽玉頗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坐直了身子方道:「行了行了,一個個都跪著像什麼樣子,起來回話吧。」
阿元又看了那醫官一眼,醫官這才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來,在寧霽玉嚴厲冷肅的目光裡,艱難地開口道:「求陛下莫要動氣……」
「吾不生氣便是了,你們有事且直說吧。」寧霽玉吃力地揉了揉眉心,只覺自己頭腦一陣混沌,勉強打起些精神道。
「陛下如今已有……身孕。」醫官不自覺地後退半步,才敢講話說完。
見寧霽玉似乎並未反應過來,仍是一臉迷茫的模樣,這才大著膽子快速補充了一句:「陛下原本功力深厚,自然不懼那點內傷,奈何如今陛下身子不同往日,胎兒若要成熟必然消耗陛下大量法力,恐於陛下身體有礙,如今並非孕育之時,還望陛下三思啊!」
求冥主放棄這個孩子,這也是二人商量許久後才達成的共識。
在他們看來,這陸將軍對冥主無甚感情,自然並非良配,這個孩子又是冥主強求而來,眼下時機不對,倒是長痛不如短痛。
只是冥主身在局中,恐怕難以……看得清楚。
寧霽玉面上仍舊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心中卻已是泛起一陣驚濤駭浪,幾乎將他神志盡皆吞沒,耳邊唯餘那兩個字——
身孕。
燭光之下,寧霽玉蒼白的指尖隔著衾被放在自己小腹之上,仍舊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真的。
法力越高強者越難留下子嗣,到他這個程度,除非極有福緣,幾乎沒有可能,故而這數千年來,他從未抱有過這等不切實際的想法。
如今竟是意外之喜。
「你說的,是真的?」寧霽玉並未意識到他們在勸自己什麼,指尖已是不由自主地在小腹上打起旋來,他緩緩將靈力遊走一圈,竟然當真察覺到在自己丹田左近之處,小腹內跳動著一個微弱的靈力光團,那光暈若有若無十分脆弱,但卻散發著他許久不曾感受到的,生命的氣息。
阿元同那醫官對視一眼,二人皆在對方眼底看見了一絲苦笑。
冥主果然是這個反應。
阿元輕咳一聲,醫官只好硬著頭皮勸道:「的確如此,但、但還望陛下三思啊!」
下一瞬,門外忽而傳來了陸柒低沉帶笑的嗓音:「你們這是要陛下,三思什麼?」
阿元和那醫官面色頓變,對視一眼心道不好。
三思?
他是想要我放棄這個孩子嗎?
怎麼可能?
腹中尚未長成的小生命,雖不能稱得上愛的結晶,但至少……
是能聯結二人的唯一牽繫。日後哪怕陸柒神格甦醒要棄他而去,也至少還有一點慰藉。
榻上的寧霽玉,面色慘白而落寞。
他雖不知陸柒為何像是突然轉了個性子,但他至少還記得,陸柒不知什麼時候就要逃離。
「無事,不過是吾想自己看看奏章,他們勸吾保重身體罷了。」說話時,寧霽玉下意識將衾被向上拉了拉,將平坦的小腹完全蓋住。
他開始慶幸自己還演算法力高深,這個孩子雖來的不是時候,但好在生長期也很長,短時間內應當不會顯露出來。
寧霽玉不敢想像,這個自己強求而來的孩子,是否會成為「趕走」陸柒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暫時還賭不起。
陸柒提著食盒在榻邊坐下,一隻手握住寧霽玉放在外面的指尖,頗不贊同地蹙了蹙眉道:「怎麼這樣涼,方才還瞧著有些血色,